□张君燕

在北方乡下，南瓜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南瓜极易成活，无须专门的土地，也无须特别照看，只需随手在房前屋后的边角空地丢下几粒种子，偶尔浇几次水，它就会悄无声息地伸枝展叶，将一片浓绿铺满大地。等人们察觉到它的存在时，在它宽大碧绿的叶子下面已经孕育了一个个喜人的果实。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其（南瓜）子如冬瓜子，其肉厚色黄，不可生食，惟去皮瓤瀹，味如山药，同猪肉煮食更良，亦可蜜煎。”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看过古籍，但对于南瓜的各种吃法，奶奶谙熟于心。或者说，古籍原本就是人民群众智慧的记录，正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

奶奶有时把南瓜蒸来吃，蒸熟的南瓜香糯可口、细软绵密，有冰激凌一般的口感。要是能撒上一点白糖，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更多的时候，奶奶会把南瓜切成小块，与粥一起同煮。加了南瓜的粥更加浓稠，色泽更加金黄，味道也更加甘甜。在我们当地，南瓜粥经常作为婴儿的第一口辅食。老人们说，南瓜营养丰富，而且可以帮助消化，孩子吃了身体好，还不容易积食。

奶奶把取出来的南瓜籽顺手放在灶台上，到了后晌，南瓜籽早已被烤干，甚至已经微微发黄。咬开外壳，南瓜籽焦香脆爽，如同一颗颗小烟花在舌尖绽放，比葵花籽还要香上很多倍。如果有闲暇，奶奶把积攒的足够多的南瓜籽一起放在铁锅里炒，加了八角和盐的南瓜籽吃起来更香。那些小小的南瓜籽成就了我们童年里的无数个快乐。

经霜后的南瓜，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变得温和绵软。曾经略显张扬的绿色，此刻也变成了黄色，彰显着一种低调的成熟和稳重。此时的南瓜不论是单吃，还是用来煮粥或煮肉，味道都极好。《北墅抱翁录》中说：“南瓜愈老愈佳，宜用子瞻煮黄州猪肉之法，少水缓火，蒸令极熟，味甘腻，且极香。”其中，“子瞻煮黄州猪肉”说的就是苏东坡制作东坡肉的方法。有美食家苏东坡为之背书，老南瓜之魅力可见一斑。

其实，不仅南瓜好吃，南瓜的叶子和花也都是人们餐桌上的美味。初夏时节，掐了南瓜藤上的嫩尖儿，用大蒜和醋凉拌了吃，爽口解暑又开胃。我曾见一手巧的朋友，将南瓜花里的心和须去掉之后，裹了薄薄的淀粉后过油，炸过的南瓜花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形状，但口感酥脆，大快朵颐之时竟觉寻常的人间烟火带了几分仙气儿。

一日闲翻书，看到“老树画画”的一首打油诗：少时遭遇饥荒，积累一些经验。空地多种南瓜，冬春可以当饭。我虽未遭遇饥荒，但对南瓜的认可不打折扣。南瓜当饭，简直是人间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