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磊

连日的阴雨，带走了盛夏的酷暑，气温降了，空气润了，心情也美丽了。带把雨伞，轻推柴扉，离门而去。这雨很调皮，时有时无，撑伞倒显得有些多余。细想起来，许久没有在这样安静的下雨天踱步了。

人至中年，常有琐事萦绕，难得半日闲。我喜欢热闹，更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细思冥想，喜欢让心灵自由流浪。背手站在公园的廊桥，凉风抚摸我的头发，细雨轻吻我的额头，云朵在我的头顶挤来挤去，向我招手微笑。小河里的芦苇长势最盛，翠绿的勇士举着尖锐的绿矛直刺长空，颇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英雄气概。

小河与湖面的交汇处，有几片荷叶在摇曳，右拐便是荷塘了。初春时，那荷塘还是一池“破败”，湖水暗淡，残荷枯枝，莲蓬凋敝。现在已是三伏天，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想到雨中赏荷是一件雅事，便加快了脚步，急着赶赴一场荷花怒放的盛宴。

站在小路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整个荷塘尽收眼底。烟雨朦胧之中，偌大的荷塘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轻纱，宛如羞涩新娘的盖头，散发出迷人妩媚的风情。荷塘已是生机勃勃，荷叶田田，一片片荷叶如青色的玉盘，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有的出水高，有的出水低，就这样高矮错落、潋滟地伸展开来。近处的荷叶平铺在水面上，圆圆的荷叶随着水波微转，如美少女迎风飘扬的裙摆。

白的、红的、粉的荷花竞相绽放，在碧翠荷叶的衬托下显得色彩别致，仿佛一捧粉钻被抛洒在墨绿色的绸缎上，那么炫目，那么熠熠生辉。白荷花素而不冷，红荷花艳而不妖，各有各的风姿。刚出水的花苞是青绿色的，渐渐透出粉白或嫣红，白的部分素如凝脂，红的部分艳如胭脂。花开极盛时，花瓣外翻如婴儿手指，露出里头金黄的莲蓬，周围一圈金丝花蕊，黄得耀眼，毛茸茸的。一阵风吹来，荷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宁静的荷塘多了几分幽清。一朵朵荷花就像是“出水芙蓉”，不骄不矜，不蔓不枝，不卑不亢，透着“出淤泥而不染”的优雅本色，流淌出纯真的生命气息。

好巧，天空飘起了潇潇细雨，湖上的雾霭愈加浓厚，荷塘更加深邃神秘了。雨水打在荷叶上，滑到叶心，汇成了一窝亮晶晶的水珠。远远望去，水珠映着微光，像天边的星辰洒落凡间。荷叶轻轻颤动，水珠在叶面上欢快地滚动，聚成细流，顺着叶脉滚落，霎时湖面水珠飞溅，随着“叮咚——”声响，惊醒了一群午睡的水黾，它们慌忙挥动细小的桨，向荷塘深处遁去。

风再大些，那些水珠就像灵动的猫儿，从这片荷叶腾跃到那片荷叶，我的心也随之忐忑起来，害怕它们不小心跌落。宋人杜衍《雨中荷花》有诗曰：“翠盖佳人临水立，檀粉不匀香汗湿。一阵风来碧浪翻，珍珠零落难收拾。”写得入木三分，恰到好处。

“百六十里荷花田，几千万家鱼鸭边。舟子搦篙撑不得，红粉照人娇可怜。”很羡慕郑板桥，在闲居田园时，曾目睹宏大壮丽的水乡荷风。试想郑公此刻也站在这烟雨朦胧的荷塘之畔，会不会被这别具风格的“小景致”吸引，和我一样沉醉，肯定也会和我相谈甚欢吧。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云雾萦绕的荷塘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长卷，雨丝为墨，清风为笔，将万象绘就成动态的水墨画。此刻的我，连同这时光，早已悄然融入画卷之中。在这烟雨荷塘之畔，愿伫立的行人都能发现生活的美好，愿每个心灵都能在悠悠荷香中得到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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