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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18日
《草木志》里的植物隐喻
□王保利
知道我喜欢草木,且写过多篇有关草木的文章,文友张嘉便送我一本老藤老师新出版的《草木志》。我视如拱璧,急冲冲扑进这浓郁的植物园中,赏心悦目,喜不自胜。
《草木志》是著名作家老藤创作的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长篇小说,以一名驻村书记的成长经历,通过对东北自然风景、人造景观和“人的风景”的重新发现,描绘了充满自然生机与人文诗意的新时代山乡巨变图景。
老藤曾说过:“一个作家在写人有了审美疲劳之后,可以把笔触转向那些可爱的动物和植物,这样会给其创作打开一扇别开生面的门。”《草木志》便是作者观察世界、理解世界的角度和方式发生变化的结果。
翻开《草木志》,扑面而来的不是常见的乡村变革的宏大叙事,而是一股混合着泥土与植物清香的微风。这部小说以其独特的“草木美学”,重构了我们对乡土文学的认知框架。在传统乡土叙事日渐固化的今天,《草木志》提供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叙事可能——将植物从背景推向舞台中央,使之成为与人平等对话的主体。这种叙事策略的转变,不仅是一种文学技巧的创新,更是一种世界观的重构。
《草木志》不是传统小说的线性叙事,而是一片葱郁的植物园。34种植物,34个鲜活的人物,这种以草木喻人的写法别开生面。在这个文字构筑的生态系统中,每一株植物都不再是简单的自然存在,而是被赋予了血肉与灵魂的人性载体。作者用他独特的植物人类学视角,为我们绘制了一幅清雅绝尘的人性图谱。
《草木志》彻底颠覆了文学传统中“人为主,草木为客”的叙事风格,作者笔下的人物之所以令人过目不忘,在于他赋予每种“植物人”以鲜明的个性特征。这种含蓄却有力的刻画,使之跃然纸上,读来既熟悉又陌生,让乡土叙事从人类独白变成了万物合唱。
《草木志》以草木为描写对象,内含多重意蕴,既以植物为章节,又以花卉比喻人。这部小说借鉴古典文学比兴的技法,以植物作为比兴的载体,章节篇目以植物命名,在对植物生物属性的描绘中开始每一章的叙述。每种植物的生物属性又对应着小说中一个人物的性格、行为方式,进而铺陈开小说环环相扣、互相观照的情节与人物。
爱讲段子又人缘极好的郑高,“仿佛一株意象非凡的牵牛花”;毕副镇长没黑没明地投入“跑龙套”的工作,自认为是只开花不结果的“谎花”;墟里村的方石两家的头面人物方世坤、石锁,分别被人看作是“四角菱”和“狼毒草”,都是带角带刺的狠角色。而墟里村的大事小事都得面对和解决的哨花吹,则像极了俗称“一把抓”的光叶山楂。因为都有对应的“显花植物”,所有的人物就在自身之外有了另外的解读与别样的象征。
每一种植物的生物特性都成为解读对应人物性格的密码本:牵牛花的攀援特性暗示着郑高善于借势的处世哲学,拉拉秧的顽强生命力折射出石小东在逆境中的坚韧。更精妙的是,这些植物特性又进一步推动着情节的发展,形成了一种“植物推动叙事”的独特机制。当毕副镇长自比为“谎花”(只开花不结果的雄花)时,不仅揭示了他自我认知中的价值焦虑,也为后续其工作方式的转变埋下了伏笔。这种将植物生物学特征转化为人物性格符号,进而推动情节发展的叙事策略,在中国当代文学中实属罕见。
《草木志》写的是东北的植物,其中一些与我们中原相同,而有些不曾听说或见过,如塔头花、杨铁叶子、鬼蜡烛、达子香、都柿、黄波椤、乌拉草等,让人大开眼界。在了解它们习性的同时,你不禁也身陷其中,竟类比起某一种草木来。
当老藤让草木获得叙事主权时,他实际上在邀请我们重新学习观看——用年轮测量时间,以叶脉理解命运。在这个意义上,这部作品早已超越文学范畴,成为治愈现代性孤独的一剂草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