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详情
2025年07月11日
故乡那棵皂角树
□侯瑞芬
回故乡小住,发现村头那棵粗大、丑陋,枝杈间长满深褐色针刺的皂角树不见了,心中些许黯然。环顾四周,见几位老人坐在稍门旁山墙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便踱至老人们面前:“村北头的荚荚板儿树上哪了?”
闻言,老人们缓缓地抬起头,眯着双眼,茫然地瞅着我。过了一会儿,一位80多岁高龄的老人张了没牙的嘴唇说:“早就没有了,村里修路时就不见了。”
旁边的大娘也慢悠悠道:“估计是死了吧,不太在意。”
这棵皂角树曾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儿时,我几乎每天都要从它下面走几个来回,从它冒出嫩芽,到开满一串串黄白色的小花;从枝繁叶茂到枯叶凋零、枝干上挂满皂荚,我都无一例外地见证了它起起落落、年复一年的辉煌与落寞。
皂角树长得歪歪扭扭、毫无挺拔伟岸之感,它曾使我吃尽了苦头。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阵下课铃响起,数学老师刚放下课本,我们便一溜烟儿地跑出教室。行至皂角树时,发现大年级的几个男生手持土坷垃,瞄着树叉间高高挂起的鸟窝,一下又一下地投掷。我好奇之余便捡起几块瓦片儿,全然不顾女孩儿家家的形象,与小伙伴们一起加入了战斗。瞬间,“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虽不及电影里狼烟四起,但也瓦砾飞扬,笑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其场面甚为激烈。
正当玩得忘乎所以之时,突然脖子后面一阵刺痛,我“嗷”地大叫一声。小伙伴们赶紧跑过来,扒开我的衣领,小心翼翼地将落入脖子里的一根皂角刺拿了出来。结果鸟窝没能打掉,我却捂着脖子哭着被小伙伴送回了家。
当然,我也有喜爱它的时候。每到烈日炎炎的夏季,村里菜园会隔三岔五地放水,小伙伴们便相约到井边。先将小板凳和衣物放在池子里,再把皂荚卷在衣服中,然后抡起棒槌一下又一下地捶,直砸到皂角变成一丝丝碎片,衣服泛出浓浓白沫,搓净冲刷后便大功告成。有趣的是,皂荚砸碎后,种子里的植物胶经水泡后会膨胀得晶白透亮,这时大家就会嬉戏着抢食,那嚼着筋道且满嘴留香的感觉,还有那脱掉鞋子、挽起裤脚,任凭汩汩清水冲刷着我们的脚面和小腿的清凉感觉,至今仍使我难以忘怀。
不仅如此,在那物品奇缺的年代,皂角还是村里老少爷们儿最原始的“洗发液”呢。更重要的是,村里男婚女嫁都离不开它。夫家、娘家的针线筐和洗脸盆里都有红线捆绑着的一对皂角。据说有两层意思:一是代替香皂;二是寓意早生贵子。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已无从考证,我想还是祝福的成分多一点吧。
前天,几位身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村里,将每家门口的水泥地面切割出一个个一米的小方格。心下好奇,便上前问:
“这是在做啥?”
一位工人答:“种树。”
“种啥树?”
“柿树。”
后经打听才知道,这是政府的富民工程项目,免费为村民种植的。
望着忙碌的工人,心里一阵唏嘘:当故乡街道上挂满一串串灿若晚霞的柿子时,我是否会站在村头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