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平

回到家，那枚裹着粽叶的芝麻核桃馅粽子，静静地躺在餐桌上，还带着女儿留下的余温。粽叶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她准备回学校时欲言又止的嘴角，将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悄悄裹进了软、甜、黏的糯米里。

女儿打小就是个独立有主意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面对很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的主见，很少让我操心。这分早熟与果敢，常让我既欣慰又心疼。

从高中住校起，女儿就像株倔强生长的向日葵，永远朝着阳光挺直腰杆。每次回学校整理行李，我恨不得把整个家塞进她的行李箱——新打的棉被、零食、当季的水果……而她总是把东西又一件件拿出来，一边掏一边嘟囔：“这个不需要，这个太重了，这个宿舍放不下……”我们常为这些琐事拌嘴，她坚持自己的选择，我守着满心担忧，直到看着她背着轻巧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进校门，才发现那个曾经需要我牵着手过马路的小女孩，早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今年端午节，我发现她对芝麻核桃馅的粽子情有独钟，就想着她回学校时再带些解解馋。给她整理行李时，我盯着盘中那枚饱满的粽子，鬼使神差地说：“留一个给妈尝尝？”看到她爽快地点头答应，感觉她没理解我的意思，又说：“算了，都带走吧，给室友分享一下。”只见女儿刚才还轻松快乐的神情瞬间沉默，半天没吱声，随后开始找各种理由埋怨我，说啥东西都往她包里塞，然后又一样一样地掏出来。看到她气呼呼不理解我的样子，原本想帮她拿行李，索性不管，直接空着手下楼了。送她返校后回到家，我看到桌上她特意留给我的粽子，才读懂这生气背后的心意——原来她不是不懂我的用心，只是想把最好的留给我。

这些年，我们总在“给予”和“拒绝”间拉扯。我总怕给得不够，她总怕我付出太多。她的独立有主见，和我对她的百般关切，常常发生冲突，以至于这样的拌嘴在她每次离家时都会上演。而这些争执的片段里，藏着的都是双向牵挂。她用看似叛逆的坚持，守护着我笨拙的爱意；我用絮叨的叮嘱，追赶着她成长的脚步。

看着餐桌上的粽子，突然明白，潜意识里，我舍不得女儿离开我，才会在她离开时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而女儿的倔强和向上的力量，又哪会说臣服的话。所以我们母女，就在这一次次的分歧与和解中，读懂彼此藏在棱角下的温柔。她早已学会用自己的方式，把爱藏进食盒的夹层，塞进临行前的拥抱，融进生活里每一个细小的瞬间。或许，我该放手，成长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而爱，是我们之间永远剪不断的丝线。

轻轻剥开粽叶，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咬一口软糯的棕子，芝麻核桃的香甜在舌尖散开，那一刻，所有的牵挂与不舍，都化作满心的温暖与感动。我知道，那是女儿留给我的最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