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琳

他和她，一对老夫妻，一对冤家活宝。

他和她有一对儿女，是平凡的老父亲老母亲。他发着脾气，她忍着他的怒火；她想去看牌友打牌，他提前备好水让她路上喝……一路走来，有风有雨，携手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偶有烦恼的日子。

他和她，我的老爸和老妈，可以说是相濡以沫，但我更倾向于他俩是在磕磕绊绊中、在相互斗嘴中，走过了50年的光阴。如今的他和她，青丝早已经变成了白发，原来直挺的脊背也躬了起来，甚至牙少说话也漏风了，可依旧不变的是他俩的斗嘴模式。

一

听，又开始了——

“给你说10路公交车改线路了，说过几遍了，跑了一上午就干了这一件事……”“你管我，就当遛弯了……”每次回家，我俨然成了法官，给他和她评论事非与对错。其实，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是非对错。50年来的风风雨雨，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分在争吵斗嘴中的感情，是我这对普通且平凡父母的日常缩影。

记忆中，老爸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是个勤劳爱发火的人、是个喜欢喝酒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也是个见多识广、知识储备颇丰的人。老妈呢，是个心底善良能吃苦的人。在那个物质不太丰富的年代里，她省吃俭用，从最初的黑白电视机到彩色电视机，再到洗衣机、电冰箱，让我们家的几大件成为胡同里众多人家的追随目标。

“我观察观察，等有空了……”这是老爸的口头禅，以至于他的眼睛患上眼疾耽误了治疗时间，以至于他现在看世界模糊不清。老爸也承认是他自己耽误了最佳冶疗时间，可他再碰到自己的事情时，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是一意孤行：“不用你管，我观察一段……”

“等过了这一段，我准备……”这是老妈常说的一句话。上了年纪、节奏较慢的老妈每每这样，以至于一些家常事务一推再推，最后不了了之。

二

喝酒是老爸的最爱，每天闲来无事，酒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没事干，不喝酒干什么？”这是老爸的谬论，哪怕他的身体已经不充许他再这样喝下去，可他控制不住。因为这，老妈没少跟他急，我们也没少跟他吵，可收效甚微。他依然边喝着自己的“神仙酒”，边吃药边不时检查身体各项数据指标。他真是个“老别”。

遛弯、打牌、听戏是老妈的最爱。“上午遛弯，下午上班（也就是打牌），晚上看戏。”这是老爸对老妈的点评。“你喝酒，我干啥？这些都是我每天得做的事。”老妈的回答振振有词、慢调斯理。只要天气允许，她依然乐此不疲地、慢悠悠地去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她是个老慢。

老爸会在老妈出门遛弯时，默默地将家里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一边品着酒，一边静等老太太回家。而老妈呢，会在老爸的酒快喝完时，专程给他把酒买回家。

就是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中、在润物细无声的默默关怀中，他和她的平淡日子走了50个四季轮回，从青丝到白头。曾经，布达拉宫的入宫步道上、额济纳的胡杨林中、西北之北的红旗下、花果树的瀑布旁、玉龙雪山的山脚下……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拉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大步地往前走，引得周边不少人纷纷给他们竖起大拇指。他和她，在相互扶持一起走天涯的途中，边拉着手，边斗着嘴，也定格下一幕幕携手走一生、独属于他们的浪漫。

三

老爸脾气暴，一句话一件小事都可能让他暴跳如雷，忍无可忍的老妈在争吵无果下另僻蹊径。

“我去儿子那边住几天，让你一个人过过看，没有我行不行？”老妈置气地对老爸说。

“你去？你一个人能去？我不送你去，你能去才怪呢？”老爸故意气老妈。

“我一个人咋不能去，坐火车得转车，我坐汽车去，又不是没自己去过。”老妈不服气地说。

“哎，你要是真想去，我送你去吧，我再回来。”在看似互相争执不下的斗嘴中，不放心老妈一个人去的老爸这样安排。

这或许就是两个人相互关心彼此的日常，也或许是“一物降一物“的自然规律吧。如今，他和她，白发更多了，背更驼了，记性更差了。可他和她，每天必定得以斗嘴模式开启新的一天。身体每况愈下，老爸不愿再远行，脾气倒是渐长。知道他的秉性，老妈总是说：“我跟你爸吵归吵，吵不恼，我们还是很关心对方的。”

看着老爸佝偻消瘦的背影，看着老妈脸上的皱纹日渐加深，身为儿女的我们着实难受，毕竟他和她，虽普通，但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人，是无私爱着我们的两个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许平淡，也许平凡，但也幸福，但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