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有才

1980年7月，两年艰苦的高中生涯终于画上句号。高考前一天下午，在高中任教的表舅哥来学校看我。他手中提着一包用黄草纸裹着、深褐色纸绳捆扎的白砂糖，站在操场边叮嘱：“这几天要是实在撑不住了，就吃几口这个顶顶饥、提提神。”说罢，他又摘下手腕上的手表：“这个你戴上，考场上好把握时间。”我看了看那块手表，心中满是犹豫，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旦丢了怎么办？于是，我连忙推辞：“不用，考几年试了，时间我能把握。”

表舅哥思索片刻后，又语重心长地说：“考外语时，遇到不会的别着急，英语有些发音与汉语拼音有点像，你可以参考一下。”我点了点头，便匆匆与他告别。

我所在的考点，是县城一所毫不起眼的小学。教室阴暗潮湿，所谓的课桌，不过是架在土坯砌成的墩子上的水泥板，而凳子就是农家常见的小板凳。

7月7日上午考语文，这不是我的强项，我吃力地答完了大部分基础题。当看到压轴题——作文《达芬奇画蛋有感》时，我脑袋着实蒙了。我绞尽脑汁思索良久，可脑海中依旧没有半点灵感。当时天气炎热，我汗流如注，卷子上留下了几滴汗渍，心想：改卷老师看着这分辛苦，能给点分就给点吧。

化学、数学、物理均是我的强项，答题颇为顺利，也都按时交了卷。然而，走出考点和老师交流后，看到他脸上并无悦色。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自己轻敌，在考试中犯了大错。尤其是物理，最后一题本已答完，我又画蛇添足，无端丢了分。唯有政治考试峰回路转，拿到卷子一看，我心花怒放，试题大部分都是老师画的重点，而且考前三天我又突击背诵了一遍，这下全派上了用场。这意外之喜，让我至今对恩师满怀感激，难以忘怀。

高考结束后，我在紧张又忐忑中等待着成绩。突然有一天，村里派人通知母亲，说：“县里来电话，让你家孩子到县一中看高考成绩。”我是如何到的县一中，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见到同学们时，大家没几个高兴的。老师告诉我，我的成绩比本科线高了不少。后来，表舅哥又找到我，说：“你的成绩我早知道了，不算理想，但肯定有学上。你有什么想法？”“家里太穷，不管什么学校，能走就行。”表舅哥斟酌后说：“我建议你学医。前几年，家人有病，到处求医，实在太难了。另外，医生受人尊敬，以后也不愁没饭吃……”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就这么决定了。

表舅哥考虑到我身体单薄、家境不好，担心我到外地求学水土不服，于是就帮我报了省内最好的医学院。大约一个月后，村里又派人通知母亲：“县里来电话，你家孩子考上大学了！”听到这个消息，母亲激动得热泪盈眶，街坊邻居也纷纷前来祝贺。

40多年过去了，每当忆起那段高考时光，我有时仍感到痛苦。这种痛苦，或许是因为对当年的轻敌和粗心耿耿于怀、心有不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