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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13日

农家大姐

□薛福霞

大姐成为果农已有十几年,但在我看来,她骨子里始终是个纯粹的农民。那分洗不掉的朴实,与商人的钻营格格不入。她只懂埋头劳作,却不擅长营销,在人人热衷自媒体的时代,这或许显得有些老土。

今天是周日,不到8点,我便骑着电动车前往大姐家的桃园。这天的太阳格外热情,即便我穿着冰丝防晒衣、戴着太阳镜,抵达桃园时仍是汗流浃背。我顾不上形象,直接用衣袖擦汗。

远远望去,桃树影里晃动着卡其色衬衣,深色裤子上沾着零星泥斑——这是大姐最常有的打扮。十几年守着这片园子,风吹雨打浸染出的“土气”,反倒成了她身上最温暖的底色。

我连着喊了两声“姐姐”,才从茂密的树木间传来大姐的回应。原来她在给花生除草,得知我要来,赶忙去摘油桃。她往我手里塞了个最大的桃子,又转身钻进桃树丛,说要给我摘些“树尖上晒透的,甜得黏手”的好桃。我想帮忙一起摘,大姐却不让:“你爱出汗,汗水进眼睛里难受,在地头歇着吧。”大姐长我8岁,作为家中老大,从小我就习惯依赖她,在她面前,我永远是需要被照顾的小妹。

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不小心踩坏了几株花生苗和玉米苗,正慌张时,大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事儿,苗歪了扶扶就直了。”

大姐问我要不要油菜,我疑惑:“是油菜籽还是菜籽油?”大姐指着地里说,是新长出来的油菜苗。我这才发现,在玉米苗和花生苗间,那片绿意盎然的就是油菜苗。虽在农村长大,可家里的农活大多被哥哥、姐姐承担,我下地次数少,连空心菜、莜麦菜、云苋菜也分不清。

去年国庆节,我想约老妈和两个姐姐去新乡京华园玩,大姐却因要种油菜走不开。正遗憾时,80岁的老妈提议:下午一起去帮大姐种油菜,活儿干完第二天再去玩。

我们开车到了桃园,看到三块地已平整好。大姐拿着锄头开沟,我和二姐负责撒籽,老母亲用脚把地踩平。大姐干活儿又快又利落,我和二姐都50多岁了,太久没干农活,不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又是捶腰又是捏腿。我本就爱出汗、体质弱,更是汗流浃背、头晕眼花,真想坐在地边歇着。看我们笨手笨脚的样子,老妈一边用脚趟平土垄,一边笑着说:“你们啊,吃惯了现成的油,不知道种地的苦。”

那天太阳毒辣,大姐却一刻没停。好在我们赶在天黑前种完了油菜,第二天大姐一身轻松地和我们去游玩。之后几天,我们总惦记着问油菜苗的长势,生怕耽误了收成。得知油菜苗出得齐整,我和二姐对着电话笑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都说长姐如母,这话一点不假。大姐种桃,我们就有新鲜桃子吃;她种花生,我们一年四季不缺花生米和花生油;她散养土鸡、大鹅,我们跟着尝鲜;她种西瓜,我们也能大饱口福。她家的菜园,更是常常“投喂”我们几家人的餐桌。去年,她还特意盯着榨油机,把醇香的菜籽油分给大家。平日里,我们想帮忙干活,她总是推辞,宁愿自己偷偷提前做完。农闲时,她还去附近的工厂里打零工补贴家用。

一两个月前,听说大姐在给桃子套袋,我们想去帮忙,她又说:“这活儿又脏又热,得穿好几层衣服,在桃园钻一天,你们受不了!”

我能想象,大姐戴着旧草帽、脖子挂着毛巾,踮着脚在桃园里穿梭的样子。她指尖翻飞,小心翼翼地给每个青桃套上纸袋,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背上洒下斑驳光影。突然觉得,她悉心呵护的哪里只是桃子,还有我们这些被她宠了一辈子的姊妹。

端午前后,大姐种的第一批“五月鲜”桃子成熟了。往后,各类品种的桃子将陆续上市。到那时,她又会守在大大的遮阳伞下,带着农民最朴实的笑容,迎接南来北往的顾客。

我仿佛已经看到:路过的乡亲停下挑桃,大姐总会多塞一两个:“自家种的,甜,尝尝!”遇到老人,她一定会蹲下帮忙挑选,一边轻轻捏着桃身,一边念叨:“软乎的适合牙口不好的,脆的能放久些。”这样的她,哪像个做生意的人,分明还是那个见不得人吃亏的农家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