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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26日

麦场

□ 薛宏新

在豫北这片厚实的土地上,麦场承载着特殊的意义。它不仅是麦收时节脱粒晾晒的场地,更藏着庄稼人一年到头的盼头与念想。

儿时的记忆里,每到麦收时节,村子便热闹得如同过年。麦场作为主战场,场地上的土早被翻晒得松松软软,像刚出炉的馒头般宣乎。老少爷们儿扛着木叉、扫帚,挎着篮子,拖着板车,浩浩荡荡地奔赴麦场。

日头刚冒红尖儿,麦场便忙碌起来。麦捆子一车车运来,码得如小山般高耸。沉甸甸的金黄色麦穗,在晨风里轻轻摇晃,似在向庄稼人招手。大伙儿挽起袖子便埋头苦干:木叉挑起麦捆,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稳稳落在场子中央。紧接着,老黄牛拉着石磙开始碾场,一圈又一圈。石磙沉重地压在麦捆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为麦子哼着催眠曲。在石磙的碾压下,麦粒渐渐挣脱麦穗,嵌入松软的泥土。

晌午,烈日炙烤着大地,麦场热如蒸笼。但大伙的干劲丝毫不减,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也顾不上擦拭。男人们光着膀子挥动木叉,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光。他们边干活边哼着小曲,曲中满是丰收的喜悦与对土地的深情。女人们则在家烧水做饭,大铁锅支在场子边,柴火熊熊燃烧,锅里的水咕嘟作响。不多时,葱油饼的焦香、新馒头的清甜、腌黄瓜的清爽交织在一起,饭菜香飘满麦场。大伙儿围坐在一起,大口吃饭、畅快喝汤,这滋味比任何珍馐都令人满足。

碾完场,扬场便开始了。男人们抄起木锨,将混着麦秸秆、碎土的麦粒铲起扬向空中。麦粒如金色雨点,划出美丽弧线后轻轻坠地,麦秸秆与碎土则被风卷到一旁。粪蛋爷扬场的姿势尤为利落,木锨在他手中灵活自如。我在一旁看得入迷,跃跃欲试,却被他笑着劝阻:“小子,这活儿看着容易,实则得下苦功夫练!”

傍晚,场子里的活儿接近尾声。麦粒装袋,码得整整齐齐,鼓鼓囊囊的麻袋好似吃饱饭的娃娃。大伙儿坐在草垛边,抽着烟、聊着天。烟雾在夕阳余晖中袅袅升起,为麦场笼上一层朦胧的纱。

望着麦场,心中感慨万千。它见证了庄稼人的辛劳与欢欣:春日播种时的期盼,盛夏收割时的挥汗,金秋晾晒时的踏实,寒冬闲置时的念想。这片土地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生计,麦场便是庄稼人的魂。地里的麦子如同我们的孩子,看着它们从幼苗长至成熟,满心都是欢喜。

夜深,麦场归于寂静,唯有远处虫鸣断断续续。我躺在草垛上,望着满天繁星,想着麦场和庄稼人的日子。虽很苦很累,却踏实心安——只要肯下力气,土地从不会辜负耕耘的人。

麦场,不只是个场子,更是庄稼人的希望与根脉。我们与它血脉相连,如同鱼儿离不开水、鸟儿离不开天空。即便老去,也要守在麦场边,看着年轻一代忙碌的身影,心中定是暖意融融。

闭上眼睛,听着虫鸣,我渐渐进入梦乡。梦里,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热闹的麦场人声鼎沸,庄稼人的笑脸灿烂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