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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25日

宋慧光其人其字

□范 光

组图 宋慧光的书法作品。

(图片由作者提供)

在中国文化艺术田园中,有一些书家的光芒往往会被地域遮掩住,宋慧光先生的书法就让我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那年,北京一位老书法家的书房里堆满了碑帖,墙上挂着几幅未裱的宣纸,墨气氤氲。聊天中,我让他看了几幅存在手机里宋慧光先生的字。没想到,老人家的眼睛顿时一亮,继而叹息道:“凤毛麟角!凤毛麟角!焦作真是藏龙卧虎啊!”声音不高,却使我愕然。

焦作书家的字,笔笔有来历,却又自成一格。宋慧光的行草,尤其能于规矩中见性情,在法度内存天趣。老书法家说他“凤毛麟角”,我倒觉得更像是山野间不期而遇的一株奇树,未经修剪,反而生得格外精神。京城的书法家们虽见多识广,但未必能写出这般不事雕琢的天然韵致。

在中国书法的田园中,河南的书法自有一派浑厚气象。而焦作的书风,又在这浑厚中添了几分峻峭。博爱县的书家们,大约因了太行山下那地方水土的缘故,笔下常带些山石的嶙峋与云气的舒卷。他们写字,不单是用手,更像是用整个身心在纸上行走,点画间隐隐透着一股倔强之气。

我不懂书法,只是喜欢看。看那墨色浓淡,犹如看山看水;观那线条流转,恰似观云观雾。好的书法,原不必解说,它自会向人心里钻。宋慧光的字,便有这样的魔力——使人看了,先是眼前一亮,继而心头一热,最后竟生出些莫名的怅惘来,觉得他应该生长在繁华都市的。

无论是京城还是焦作,艺术之高下,岂在名位?焦作的书家们,守着自家笔墨,不慕京华烟云,反倒写出了真性情。他们的字,或许正因远离喧嚣,才保住了那一脉天真。墨池边上,多少明珠暗投。但明珠终究是明珠,埋在泥土里也自有不灭的光辉。

宋慧光先生的字,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书法。初见时,只是先生笔走龙蛇般留在宣纸上的墨迹罢了,然而愈看愈觉得其妙,竟不能释手。我想,这大约便是对“魅力”二字最好的解读了。

宋慧光先生的字确乎是变化莫测的。一笔下去,时而如怀川大地上跳跃的阳光,明灭不定;时而似那蜿蜒的沁河之水,自在地流淌。墨色浓淡之间,分明有一种天地之间的韵律在跳动。人常说“师法自然”,而慧光先生的字,却像是自然本身在宣纸上生长出来的一般。那些横竖撇捺,既非刻意为之,亦非随意涂抹,倒像是天地间本应有的纹路,偶然被他捉住了,便排布在纸上。

在当今书坛,宋慧光的字是最有韵味的,气质优雅、底蕴十足。他的墨迹如一泓活水,在宣纸的天地间自在流淌,笔锋所至,非但墨色酣畅,更有生机勃发。他的书法之妙,在于将凝固的墨迹化作灵动的生命,使观者得以在横竖撇捺间,窥见大千世界的无穷变化。

慧光先生深谙“师古而不泥古”的书法三昧。其笔下线条,既有金石碑版的雄浑筋骨,又不失晋唐法帖的飘逸神采。尤为难得的是,那种“水到渠成”的自然气韵——看似不经意的一勾一画,实则是数十年临池不辍的深厚积淀。先生作书时,仿佛与毛笔融为一体,心手相忘,使转自如,达到了“无意于佳乃佳”的化境。

先生墨宝,尺幅之间竟藏天地大观。“风摆杨柳”的婀娜,“雨打风吹”的淋漓,“天籁之音”的清越,皆通过水墨的浓淡枯润得以具象呈现。这种“以有限寓无限”的艺术表现力,正是中国书法至高境界的体现。尤为神奇的是,其作品具有某种灵性的互动特质——忧郁者见其苍劲,欢欣者觉其飞扬,使静态的文字产生了动态对话的可能。

我每每观其书法,总觉得其中藏着些什么。后来才明白,那藏着的,便是他自己。宋慧光先生文学修养之高,众人皆知,而这修养又非死读书得来的。他的学问是活的,会呼吸的,故而能从笔端自然流出。书法一道,表面上看是手腕的功夫,实则全在胸襟。胸中若无丘壑,笔下何来山河?宋慧光先生为人爽朗幽默,这幽默不是市井间的油滑,而是一种通达世情后的灵慧。所以他的字,乍看平易,细品则如幽潭,深不可测,却又清澈见底,令人愈看愈想探究。

世人论书法,必谈法度。而宋慧光先生作书,却能在法度之外另辟蹊径。他善变笔体,楷隶行草,无一不精,然而无论何种字体,一看便知是“宋字”。这倒奇了,既变化多端,又如何能保持自我?细想来,大约正如一个人无论穿何样衣服,骨子里的气质总不会变。宋慧光先生的“自我”,早已化入笔墨之中,故而千变万化,不离其宗。

好的书法,原是有生命的。它会勾住观者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地驻足;它会钻进观者的心里,让人忍不住揣摩。宋慧光先生的字便是如此。你看着它,它也在看着你;你品读它,它也在品读你。那纸上的墨迹,仿佛会随着观者的心境而变化,时而奔放,时而含蓄,时而热烈,时而冷峻。这便是为什么同一幅字,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意境来。

宋慧光先生曾言:“写字不过是把心里的动静倒出来罢了。”这话说得轻巧,却道出了书法的真谛。心里若是空的,倒出来的自然也是空的;心里若是乱的,倒出来的自然也是乱的。唯有心里既有山川大河,又能静如止水的人,方能倒出让人百看不厌的字来。

宋慧光先生的书法犹如一方视觉的诗篇,他用水墨告诉我们:真正动人的艺术,永远需要生命的灌注与时间的沉淀。

我观宋慧光先生的书法,常常忘记时间。那些字仿佛会说话,会低吟,会高歌,会叹息。它们不是僵死的符号,而是活的灵魂在纸上舞蹈。我想,这便是艺术的最高境界——让没有生命的东西活起来,让不会说话的东西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