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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3月14日

用方言土语演进的故事情节

——试评杨晶“谷镇”系列长篇小说三部曲

□杨清喜

“谷镇”自传体系列长篇小说三部曲,即2021年4月出版的《谷镇的戏院》35万字,2023年12月出版的《谷镇的月婆婆》35.8万字,2024年3月出版的《谷镇的天空》22万字,三部作品总字数92.8万字。从封面来看:《谷镇的月婆婆》被标示为自传体系列长篇小说之一,并在扉页上印着“孙儿杨晶杨淼跪拜祖母”;《谷镇的天空》被标示为自传体系列长篇小说之三,并在扉页上印着“谨以此书献给我苦难的童年与少年”;《谷镇的戏院》虽然没有在封面上进行标示,显然是自传体系列长篇小说之二了,并在扉页上印着“谨以此书纪念已去世多年的父亲”。由此可见,祖母、父亲和“我”三代人,是依辈分为顺序的三部作品的主要人物。三部作品总体语言风格是采用方言土语的叙写方法,显得本土、自然、融入、亲切。笔者认为,以上三部长篇,具有如下特点:

一、这三部作品皆运用方言土语,然而人物描写的侧重点各有不同。《谷镇的月婆婆》以祖母“月婆婆”(李登花)为主线人物,《谷镇的戏院》着重刻画父亲孔祥君,《谷镇的天空》则聚焦于“我”——孔令琪。每本书各有侧重,分别围绕祖母、父亲和“我”展开,生动地描绘出这三代人的形象。这三代人都生活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同一时代,三部作品以血缘亲情为纽带,展现出家庭与社会关系的复杂脉络。整体来看,它们描绘了一个特殊时期苦难家庭的坚韧与坚守。即便生活艰难,这个家庭也始终秉持着常情常理,坚韧地生活着,因为他们坚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由于父亲孔祥君在“反右”时期被错划为“右派”,进而被打入“地富反坏右”行列,这个家庭承受了物质与精神的双重重压。那时,父亲被劳动改造,母亲秦林芳在村小学教书,而年仅七岁的孔令琪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尚处年幼,生活全靠他人照料。又逢人民公社“吃食堂”的三年自然灾害,家庭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在这样的困境下,《谷镇的月婆婆》中的祖母独自扛起了照顾孩子、支撑家庭的重担。《谷镇的戏院》讲述了父亲劳改返乡后,感慨“用双手获得的果实最踏实”,并应大队文艺宣传队队长王延龄之邀,“出山”担任导演的故事。期间,父亲经历了诸多波折,在“戏高于一切”理念的支撑和有良知之人的帮助下,成功移植京剧样板戏《红灯记》并完成演出。《谷镇的天空》主要呈现“我”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苦难生活,包括父亲因生活所迫学会养蜂及其求学阶段的外地经历,母亲学校部分教师遭受迫害,还有黄花岭上那悲惨的一幕。总体而言,这三部作品从本质上深刻地展现了这个家庭所遭受的苦难。

二、同样运用方言土语,三部作品在故事描写上各有侧重。《谷镇的月婆婆》讲述了在父亲被错划“右派”劳改,母亲秦林芳担任小学教师的家庭状况下,祖母和母亲,尤其是祖母在大跃进吃食堂的艰难岁月里的经历。当时,许多人因饥饿得了浮肿病,祖母和母亲的主要任务便是为幼小的姊妹四人“打捞食物”,以免他们被饿死。作品真实地描写了诸多场景:祖母为不耽误手中活计,把姊妹四个装进自己的大裤裆里;奶奶和七岁的大孙子孔令琪去生产队的麦地拾麦,当生产队看护麦地的人撵到跟前时,祖母灵机一动,顺势褪下裤子装成解手,从而逃过一劫;为阻止小妹妹因饥饿哭闹,奶奶把自己“像两只狗舌头”一样垂在胸前的奶子,填进妹妹嘴里让其吮吸,年逾六旬的祖母那平日里干瘪的奶,竟奇迹般地流淌出乳白的汁液。作品还展现了祖母作为“故事篓子”这一精神特质。这些事迹和细节描写,令人动容,读起来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甚至潸然泪下。《谷镇的戏院》则描写了父亲孔祥君在导演移植京剧样板戏《红灯记》过程中的种种波折。他艰难地组建戏班的演员组、乐器组和道具组,可刚组建完成,在角色分配时,导演孔祥君就和宣传队队长王延龄发生了冲突。在旁人“县官不如现管”的劝导下,孔祥君妥协,让“独眼龙”王延龄饰演李玉和这一主要角色。后来,由于看戏的人太多导致戏台坍塌,“活鲁班”耿木匠在村民对精神生活的迫切渴求驱使下,积极投入到戏台的重建工作中,仅用一天一夜就重现了一个崭新的戏台。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又因王队长从中作梗,戏班几乎停排,宣传队的吃饭和工资问题也接踵而至。但种种困难终将被克服,希望和美好的曙光已初露端倪。《谷镇的天空》描绘了孔令琪在成长过程中经历的苦难,以及在苦难中不断成长的历程。这种苦,是苦中有甜、甜中蕴苦,更多层面展现的是吃苦耐劳中的“吃苦”精神。

三、一样的方言土语,三部作品在情节描写上各有侧重。在《谷镇的月婆婆》第三章中,孔令琪的爷爷去世时,父亲孔祥君还在劳改。母亲秦林芳一连给父亲发了四封电报,却没有回音。爷爷的棺材由二老舅村庄的老八叔这个木匠打造,可当时木匠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老八叔因此受批挨斗,耽误了时间。爷爷的尸体在家放了七八天,都发出臭味了,可在孔令琪闻来却是“香味”。母亲在学校向郭主任请假未被批准,只能在“跟上下午上课”的原则下,多次前往洪村催促。在冰天雪地、下了十几天雪的恶劣环境里,母亲秦林芳的行为仿佛感动了神灵,过蟒河桥和乱葬坟时,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三次过河,都有“乌云”相助。每次母亲从河此岸前往彼岸,就会有一片“乌云”缓缓落在她面前,让她不知不觉就顺利通过。到了乱葬坟处,狼、狐之类的生灵也为她让路送行。这正是“道高神助,德高镇兽”的佐证和诠释。这种浪漫主义手法,很好地烘托渲染了“善”。《谷镇的戏院》中,作者通过一个又一个或舒缓或激烈的故事情节,将父亲在宣传队做导演过程中的是非、善恶、正邪观念充分展现出来,矛盾冲突激烈,情节跌宕起伏,曲折感人。这三部作品,不仅仅是局限在现实的铺陈叙写,而且还有除了上边所说的不少地方采用了浪漫主义手法描情状物,生动形象,栩栩如生。又如对大粪、大米、年、新衣等物品所赋予人的性灵进行描写。这也叫拟人化手法的描写。在《捞面条将军》一章中,写到“当我们见到了满坑的大粪时,就像见了一坑黄金那么兴奋,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那么亲切。那些平时招人嫌恶的臭烘烘的大粪,此时对我们洋溢着会心的微笑。”在《父亲的专场》一章的末尾写道:“当那些大米返程归巢时,雪亮的灯光下,那些结队而行的小眼睛,如一条小小的瀑布从母亲高高扬起的手心飞流直下,纷纷落入袋中,在我们心湖上溅起层层涟漪,久久回荡不绝。”这种拟人化的写法,是作者由现场出发,从作者所处环境出发,对其事物的特别而奇异的感受形象地描写了出来。在《谷镇的天空》“结局”的一节中,作者写道:“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当我听到了灵芝姐姐去世的消息后,我再次痛不欲生。在这个镇上,我最喜欢的两个小姐姐,水仙和灵芝,一个疯了,一个亡了。我最亲爱的祖父、祖母相继离世。我异常依恋的壮叔,我无比喜爱和尊重的老师,都一个个死去了。还有倒在造反派的拳脚下,最终未能醒过来、可亲可敬的刘校长。更有我的父母,他们报国无门,欲死不能,受尽了人间屈辱。老时灯下忆童年,尽是不幸与哀伤。谷镇就是以这样一种面目留存于我的记忆里的。”这里,请原谅我照录了显得冗长“结局”的全章,也是这三本书的苦难而悲观的结局。

这三部作品在语言运用上别具特色,巧妙地将方言土语与规范用语融合,使其相辅相成。方言土语,是仅当地居民能理解的独特语言;规范用语则属于书面语言,是基于普通话范畴、受众广泛、大家都能看懂听懂的语言。这两种语言形式自然交融,不着痕迹地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除了对事物进行生动的拟人化描写,作品在风景、人物肖像、人物心理以及特殊环境等方面的描写,同样自然而娴熟,有力地辅助了情结的推进。作者在讲述祖母、父亲和“我”的苦难故事时,并非孤立为之,而是将三者的经历相互勾连,尽管各自在侧重点、时间和地点上有所不同。只是有一点,《谷镇的戏院》中收录了《父亲养蜂》这篇散文,而《谷镇的天空》中的第二章中又再度出现,给读者以重复之感。

总之,自传体长篇系列小说《谷镇的月婆婆》《谷镇的戏院》《谷镇的天空》,展现给读者的是对“苦难”的独特体验,以及对生活甜酸苦辣咸五味中“苦味”的着重描写。纵向来看,祖母、父亲和“我”的苦难一脉相承;横向而言,这三者的苦难相互叠加,彼此渗融。前文已述,这个家庭承受的不是普通家庭的苦难,而是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苦难。人生苦难,人皆有之,面对苦难,众生百态。各有各的苦,苦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生活总是一面是苦,一面是甜;正面是甜,负面是苦。辩证唯物主义秉持革命乐观主义的苦乐观,倡导以苦为乐、以苦为荣、以苦为甜,相信苦尽甘来、苦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