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 君

周末回去看母亲，到家时，母亲正坐在椅子上纳鞋底。这样的场景，我已经看了几十年。记得小时候，天还没亮，她就在煤油灯下，手指捏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缝制棉鞋，针线在她手中翻飞，仿佛在跳一支熟悉的舞蹈。

如今，母亲快80岁了，依然坚持自己制作棉拖鞋和鞋垫，在街角或集市摆摊。她的摊位很小，只是在地上铺着一张正方形的塑料垫，旁边放着一个小推车，收拾得整整齐齐，每双拖鞋和鞋垫都按尺码摆好，鞋垫则用塑料袋包着，防止落灰。

“妈，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去摆摊儿了。”我劝她很多次。可她总是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心里踏实。”我知道，她是舍不得这个做了大半辈子的活计。

记得小时候，母亲的手艺就是远近闻名的。她做的棉鞋、棉衣，针脚细密，鞋底厚实，穿起来特别暖和。我们姊妹六人小时候从来没有因缺衣少穿挨过冻，每到冬天，街坊邻居都会来订做。那时候，我常常趴在桌边，看着母亲在煤油灯下忙碌。她的手总是被针扎得满是针眼，却从不喊疼。

现在时代变了，商场里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棉拖鞋，又便宜又好看，可母亲依然坚持用老法子做鞋。她说：“机器做的哪有手工好，我这鞋底可都是千层底，穿着舒服。”确实，她的老主顾们都说，穿惯了她做的鞋，别的鞋总觉得不得劲。

记得有次天特别冷，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去看母亲。远远地，就看见她坐在寒风中，摊位前摆着几双新做的棉拖鞋和鞋垫，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动。我鼻子一酸，赶紧走过去。

“妈，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来？”

“今天不是周末赶集嘛，人多。”母亲笑着从怀里掏出保温杯，“你看，我带着热水呢，不冷。”

我蹲下来帮她整理摊位，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些年，她年纪越来越大，可还是坚持纳鞋底。她说，这是她的念想，是她的活法。

正午收摊时，母亲数着今天的收入，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虽然只卖出三双鞋垫，但她还是很高兴。“够明天的买菜钱了。”她说。

看着母亲那愈发佝偻的背影，我突然明白，这个小小的摊位，不仅是她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寄托，更是她与外界维系关联的独特方式。在这里，她不是需要被悉心照料的老人，而是一位凭借双手，依旧能够自食其力、满含骄傲的手艺人。

寒风中，母亲推着车的身影像一盏小灯，温暖而倔强地照亮着前方，就像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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