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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1月24日
■“读读写写”之六——
把“情人”“娶”回家
□北里汉
前不久,朋友从北京发来短信,说他正在西单书城,问我要不要潘旭澜的《太平杂说》,我当即回复“拜托带一本回来”。他准备去北京的时候问过我想要什么书,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平杂说》。他大惑不解:“你还要这一本?”我一时语塞,未置可否。因为这本书的电子版他已经传到我的电脑里,我也看了将近一半,但究竟还要不要买,也拿不定主意。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电脑硬盘里保存了某本电子书,与拥有它的纸质书感觉大不相同。
1990年,付双全先在和平街、后在学生路开中孚书社的时候,我是他店里的常客,一则因为和他熟,在他的店里可以随意些;二则他是一个读书人,进的书品位都很高;三则他了解我读书的兴趣所在,往往能给我介绍一些对口味的书。当然,开了书店,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了,就有了商人应有的思维,常常向我推荐一些天价书,推荐的说词也不仅限于内容,而是印刷、纸张、装帧、印数、收藏价值等。然而,他太高估我的经济实力了,推荐统统失败。以我极其有限的工薪,还远远没有达到喜欢什么书就买什么书的地步。对很多读书人来说,对书的需求永远大大高于购买力。
1998年,我买了电脑上了网,在网上发现了大量好书,真的是欣喜若狂。看书不花钱的梦从小做到如今,居然通过互联网实现了,就庆幸自己生在科技发达的时代。再去中孚书社的时候,我对付双全说:“今后就不用买书了,网上啥书都有。”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旁边的几位顾客也看了看我,好像我是外星人。我知道我说错话了,对一个卖书人说这样的话,而且是当着顾客说,无疑是打击人家的生意。
后来,我发现我说这话还犯了另一个错误:读电子书和读纸质书有很大差别,电子书是不能取代纸质书的。这个差别首先是物质层面上的,最大的差别是读纸质书要比读电子书方便得多、亲切得多。北宋钱惟演说他自己“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今人与古人并无不同,除了伏案苦读之外,“三上”基本未变,不过是“马上”变成了“车上”,出差的时候包里装一本书,如厕的时候腋下夹一本书,读电子书哪有这般随意和惬意?即使你用的是手提式笔记本电脑,要打开来读电子书,也得经过一番折腾。读书本是件十分愉悦的事,一番折腾之后难免兴味索然。而且,周吴郑王地坐在那里瞪着屏幕读书,多累啊!
另一个差别是精神层面的。读了一本好书,自然想要拥有这本书,这是读书人的通病。电子书虽然也保存在硬盘里,但那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总给人不踏实的感觉。只有看见它在自己的书架上,才会有实实在在已经占有了它的满足感。打一个比方:自己书柜里的书是自己的配偶,随时可以与其零距离接触。网络上的书只是一个情人,约会一次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而且约会一次就得撒手,想再见面还得费一番功夫,即使你已经与她无数次零距离接触,而且可以继续与它零距离接触,也只有把它“娶”到家里才安心。当然,不是所有的“情人”你都能“娶”回家,一要看它是否真的能让你心动,二要看自己的钱袋是否足够鼓。用这两把尺子一衡量,总会有些“情人”只得继续待在硬盘里或是被删除,你可以尽情地“始乱终弃”,道德法庭不会审判你。
我最近删除的“情人”是《如焉》。尽管这本书在读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在我看来,它的思想远远大于形象,很有点主题先行的意味,没有让我产生把它“娶”回家的冲动。
最近娶回家的“情人”是俄罗斯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中文版。此书1998年出版,当时是内部发行,据说在北京王府井书店的书架上只摆了一天就没了踪影。我在“天涯论坛”上托不相识的网友给了我一个网址,找到后下载保存到硬盘里,陆陆续续好多天只看了一小部分,不是不喜欢看,更不是没时间看,而是受不了周吴郑王盯着屏幕看书的那分罪,读起来就拖拖拉拉的。2007年年初,在网上看到北京某网络书店有《古拉格群岛》,立马去邮局汇款。“身价”96元,“办事”花费10元,106元“娶”回了这个三大本的“情人”,感觉很爽。很有趣,我买来的依然是1998年的第一版,依然标明为“内部发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