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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1月06日
小寒落农家
□ 李建树
小寒一到,清晨的冷风就直往怀里钻,活脱脱像从岁月旮旯里飘来的幽咽寒笛,在晨曦的轻裹中,悠悠扬扬地奏响了小寒的序曲。
闺女从西安打电话来,说要让我去黄河岸舀罐水。正巧同家兄弟开面包车出门,搭了辆顺风车,车轮舔着地面发出一声一声“沙沙沙”。工夫不大,就到了黄河岸边的石山村。车还没停稳,岸边那几株蜡梅就直勾勾地把目光拽了过去。那梅,瘦骨嶙峋的枝杈跟水墨画里逸笔草草的线条似的,横七竖八、自由自在地伸展着。枝上头的梅蕾,一颗颗就像精心打磨的琥珀,圆润、细腻、温润,藏着冬天的悄悄话。花蕾鼓鼓囊囊,金黄得透亮,亮眼却不扎眼,这不就是“小寒惟有梅花饺,未见梢头春一枝”的模样!梅蕾在风里轻轻晃悠,跟河面层层叠叠的波纹逗着趣,像个俏皮的小姑娘抿嘴偷笑。水呢,犹如凝霜的隐者,清清冷冷、孤孤单单,在寂静里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梅则似燃烧的仙子,热热烈烈,明艳动人,二者隔老远“瞅”着,在清冷里奏响这冬日的雅调。
河面仿若一面大镜子,把山峦照了进去,徐徐展开一幅水墨长卷。连绵起伏的山峰在澄澈的河水里映出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水波一荡,山色跟着晃悠,活了起来。山上的树和裸露的石头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影子也是真真假假,分不清到底是山躺在了河里,还是河把山整个儿“吞”了,就这么相融相衬,勾勒出这方天地独有的安静景致。
水灌满一壶,正打算原路返回,眼角余光扫到一处农家。旁边一架辘轳闲置着,木柄糙得很,裂着一道道口子,那是岁月摩挲留下的痕迹。丝丝缕缕的棕绳随意缠着,像是在静静回味过去汲水浇地的忙乎劲儿。不远处,一尊敦实的石磨盘稳稳靠在地上,苔痕绿一块、棕一块,像极了古旧泛黄的书页,刻着祖祖辈辈的农家故事,这会儿正跟小寒的寒气亲昵拥抱,沉淀出一股子厚重。
大着胆子走进小院,屋檐下,几只竹篮错落挂着,里头晾晒的干豆角、萝卜茧,被寒风吹着,散发醇厚质朴的味儿,风一撩,它们轻轻晃悠,慢悠悠讲述着土地的馈赠。一只花猫四仰八叉地窝在透明的玻璃窝里,毛发光滑得像抹了油,偶尔抬起眼皮,瞅瞅外面冷飕飕的天,接着又呼呼睡去,仿佛这农家院就是它这辈子最暖和的家。
院角里,犁耙、绳索各就各位,安安静静站着。犁铧寒光一闪一闪,藏着锋芒,在寒冬里默默等着开春的冲锋号;锄头挂上墙,木柄让汗水浸得油亮,像是在偷偷回味跟沃土亲近的时刻。它们跟寒季相依相伴,攒着浑身劲儿,就等惊蛰一打雷,立马跟着主人冲向田间,开启来年新一轮的热闹。
厚墩墩的花布门帘后,传来几声犬吠,撩起布帘,屋里暖烘烘的灶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两位老人对面坐在藤椅上,手来回翻着取暖,火苗红彤彤欢实得很,映红了他们满是皱纹却平和安详的脸。边上煮茶壶蒸汽直冒,袅袅娜娜在空中扭着腰,奏响一曲暖人心窝的烟火曲。老人热情得很,灯光下让座、倒水,咱心里不落忍,扰了清净,便借故退出了院子。
院外,冷风呼呼又刮了起来,可心里没觉着一点清冷孤单,反倒热乎乎、暖融融的,就像这世上最舒坦的港湾。
小寒,没冻着这方农家天地,倒让这儿的生机、温情愈发醇厚,像深埋地下的陈酿,醉了悠悠时光,暖了过客的心。想必等春潮翻涌,这片土地又会涌起耕耘的热望,一场春雨,定会开出绚烂的丰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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