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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1月03日
姥姥的眼泪
□孙牧妍
姥姥的眼泪,是幽居深谷的一片汪洋,时间久了,便褪去纯粹,饱含沧桑、悲辛,凝聚了她大半辈子的喜乐与哀愁。
她的眼泪,不多,但顷刻间就会落下。
从小我就是个被爱包围的孩子,姥姥、姥爷总是把我当公主一样呵护,好像爱我多一点,就是在延续对他们女儿的爱。在老房子住的时候,白天妈妈去上班,家里只有姥姥、姥爷和我。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像现在,但作为妈妈的第一个孩子,该给我的疼爱,他们没少半分。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是医院病房的常客。每天忙着给病人打吊针的妈妈总是连饭都没时间吃,呼唤铃好像连环扣般让妈妈应接不暇,对我更是无力贴身照顾。姥姥的臂弯,便成了我最温馨的摇篮,摇着摇着,我就打着小鼾熟睡过去,忘记了病魔的痛苦。
从小到大凡是在家的日子,我总是喜欢一觉睡到很晚,醒来的时候,姥爷会拿着从市场买来的鸡腿塞到我小小的手里。卤面、炸酱面和酱排骨可是姥爷的拿手好菜,我最喜欢吃,他也喜欢给我做。姥爷的爱无声,却浩荡。他从来没有向谁强调过对这个家的付出,只是偶尔会神采飞扬地设想未来我成龙成凤的场景。岁月在他的脸庞修筑着一条条蜿蜒的小路,却没有吞噬他的精气神。恍惚间,我已经长大成人,他还是有着当年一辆摩托车走南闯北的神气。老街区的鸡腿现在买不到了,每次回家的时候,他手里会拎着我爱吃的烤鸭。
姥姥喜欢叫我“乖妍妍”,直到现在我快20岁了,她还是这样叫着。这声“乖”是细流,是飞鸟,是悠悠的风,掠过我的整个童年和青春。小时候的我像一只不涉尘世的雏鸟,姥姥把我对她的依偎视为勋章,逢人便说外孙女和她最亲。
她喜欢和我讲述她的过去,讲述妈妈的过去。
讲到妈妈的时候,她总是哽咽的。她的泪腺不算发达,只有提到至亲至爱之人才会如此动情。时光赋予了她一双敏感的眼眸,每每流泪就像一场雨下得滂沱。她的目光透着老花镜望着,这目光承载着她对生命的惋惜和对岁月的敬畏。原来身为一位“母亲”的爱,殊途同归。眼泪滑落岁月的沧桑纹理,我只感到她的心疼与无奈,就像一坛酒,时间赋予它醇香,却无言它的曾经。
姥姥从小就是泥土的孩子,恰迎新中国成立的春风。她说,年轻时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在城里过上好日子。年过七旬,她的身材变得愈发矮小,却是抱过我最多的人。
如今我身在外地,当我投身黑夜,感受生命的温度,却又忍不住窥探过去在怀抱中的自己。彼时这分温度会给予我些许希望,化为甘霖滴落在我贫瘠的心田。
她的眼泪或许从未停止,只是在看不见的角落,就像她的爱从来不会被埋没,汇聚成霖,丰盈一代又一代。这不朽,是亲情的洗礼,让我的生命也如同花儿被浇灌,虽历经风雨,也暗香浮动。
再也不愿想那落花为泥的生命。但愿遥远的送别,无声却有力量。
而那首小时候的歌,依然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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