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梅

清晨起来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缕凉凉飕飕的寒风，刺啦一声把挂历掀开。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不由惊呼：哇，难怪这么冷，原来是冬至快到了。

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常常伴随着风雪而至，随同而至的还有香喷喷的饺子。虽然现在物资丰富，生活条件好，但冬至吃饺子的传统和热情始终不变，且有增无减。饺子馅也从单一的素馅——萝卜、白菜换成了各种肉馅。不止有猪肉、羊肉，还有鸡肉、虾仁等，每年冬至的饺子都让孩子们吃得小肚滚圆。

看看现在，想想从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充满我的胸腔，勾起我对母亲深深的怀念。从我记事起，每年冬至还没到，母亲便开始筹备做饺子的食材。可无论母亲多么勤劳、态度多么积极，但巧妇实在难为无米之炊啊！我那时想不明白，明明家里连饭都吃不上，母亲是怎样在冬至那一天让我们吃上饺子的呢？

记得大食堂解散那一年的冬至，因为没了大食堂，队里按人头每人分点香油、白面、红薯面等，蔬菜得各家想各家的办法。母亲看到分发的食材十分高兴，虽然不多，但终于可以过一个自己当家做主的冬至。这解散了大食堂后的第一个冬至，母亲一定让中断三年的冬至饺子重新登上餐桌，一定让老人和孩子美美地吃一顿饺子，弥补这三年对饺子的殷切期盼。

父亲那时在搬运站拉板车送货，送一趟货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家里老小及所有事情都靠母亲来打理。母亲听说蔬菜队正在收割萝卜，如果能捡到一些萝卜缨，那饺子馅的材料不就解决了吗？母亲本来想等父亲回来一起去，后来想想出门在外由事不由人，就决定自己前往。

冬至的前一天，母亲起了个大早，因为没有更多的棉衣御寒，她只能穿着随身的破旧棉袄，靠干活运动起来驱赶寒冷。母亲挎上篮子，跑到距家三公里外的萝卜地寻找希望。当母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到时，夜幕还没有完全拉开，晓星渐落，微微泛白，但地里已经有人影晃动，说明得到消息的不止她一人。母亲不敢怠慢，弯下腰顺着地垄寻找散落在地上的萝卜缨。

地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色人等互不搭话，你追我赶，生怕抢不到手。每捡到一颗萝卜缨，比现在割块肉还兴奋。母亲那时年轻，脚快手勤，当天空染上玫红，天色放亮时，已经捡了瓷瓷实实一大篮子萝卜缨。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她感觉寒风也不那么刺骨了。

母亲把萝卜缨扛回家择洗干净，烧水焯熟剁碎，撒上盐，拌上葱花，点上香油，一盆香喷喷的饺子馅就做成了。母亲见我们姐弟三人看着调好的馅儿眼睛放光，就先给我们每人铲半碗解馋。

冬至那天上午，母亲把包饺子的面和好放了半个时辰，就迫不及待抓起擀面杖擀起了饺子皮。奶奶、姐姐负责包饺子，我负责看护不满三岁的弟弟，防止他捣乱。饺子包好了，一排排小白鸽一样的饺子，看着赏心悦目，让我们食欲大增，催促母亲快点煮给我们吃。母亲说：“今天是冬至，得给你们的父亲留些饺子，等他回来下给他吃，不然他的耳朵冻掉了咋办？”母亲的提议我们都非常支持，还建议母亲给父亲多留一些饺子，让父亲吃饱了挣钱养家。

中午，一家人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除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谁会在乎是肉馅还是素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