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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06日
相距四十四年的时光
□梅安桥
①
②
一
1980年夏天,我从焦作市第一中学高中毕业。
高考成绩公布后,我们班男生超过当年大学录取分数线的有4个人:杨柏榕、刘承国、王平友和我,都是关系不错的同学。在填报择校志愿书那天,我们4个到学校完成志愿填报后,结伴离校。途中,柏榕提议:“以后要各奔东西了,我们去照张合影留念吧?”大家都赞成。一张在中学阶段分手前的合影由此诞生,距今整整44年了。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摄影师讲,这是照清楚4人面容的最小尺寸了。可能是刘承国付的费。柏榕当时还要求在照片上题字:“一中八〇届文科大学生留影”。我们对这几个字能否兑现以及是否准确,没有一个人认真想过,因此闹了后来的笑话。
那时我们4个人年纪小的16岁、大的17岁,穿的都是白衬衣,只有刘承国已经戴上眼镜了。我个头最高,杨柏榕次之,刘承国和王平友比我们两个低。摄影师安排我和柏榕坐在前排,承国站在后排我和柏榕身后中间位置,平友站在我身后偏左手一点位置。一张个个满脸稚气却表情肃静、正视前方的影像,永远固定在这一时刻。
录取通知书发放了。巴掌大的纸上面写着,某某同学,你被哪个学校哪个系录取,请你在几月几日至几日持此证来校报到。笑话此时发生了。平友填报的几个学校和专业录取线,超过填报志愿时的预判。河南省警察学校看到他的成绩很高,发了提前录取通知书。当时,河南省警察学校属于中专(现在升格为大学了),平友迫切上大学的愿望落空了。结果是,柏榕去了北京,我去了安阳,承国去了开封,上了各自申报的大学。平友无奈去了郑州。平友因为照片上的那几个字,怕同学嘲笑,不让别人看,还反对我们把照片给别人看。他愤愤地对柏榕说:“就你爱逞能,非得写上这几个字!”柏榕反驳:“你才爱逞能,非要报那么高门槛的学校。”小拌嘴不影响友情。
二
大学毕业后,柏榕留在北京,在中央党刊《红旗》杂志社工作。我和承国回焦作工作,平友毕业早于我们,已在本市公安局工作。在焦作工作几年后,我调到新乡市工作。这样,我们4个人分处三地,虽然联系从未中断,在那次合影后再没有一次机遇能把我们同时聚在一起。那张合影就成了珍藏在我们心中、不断见证和促进友情的影像。有了微信后,我和柏榕都不约而同地把这张照片用手机翻拍下来,分别传给其他人。
今年11月,柏榕从北京回家乡探亲。他提出,由他做东,召集还保持交往的高中同学聚一次。承国要通知我,柏榕起初不同意,不想为一次饭局让我在两个城市间往返折腾。好在承国反复提及,那天傍晚时分,我们4个人终于在焦作一家宽敞干净的粤菜馆聚齐了。
就餐过程中,我突然想起这张合影存在我手机相册里,顺便发给在场的杨、刘、王和另外两个同班同学。这下可热闹了。又是柏榕提议:严格依照原来的座次构图、取景,照张4人新合影。于是,大家停止就餐,搬椅子,调灯光,换背景,摆坐姿,调表情,反复拍照对比,全然把桌上味美的粤菜、香醇的美酒都忘记了。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直到有了4个人都满意的一张合影,大家才回到餐桌旁,话更多了,酒兴更浓了,菜下得更快了。
这次聚会还有一段小插曲,就是我早一点悄然把饭费结了。柏榕也想独自早点付款时,我跟出门外,小声告诉了他。他埋怨我,向大家宣布我不守信用。之后,他不动声色用微信给我转了2000元,借口看我是什么手机时,要替我点收。当看到显示屏要求输入密码时,他只好摇摇头,自嘲一番,还回手机。我对他做个鬼脸。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家哄堂大笑。王平友说:“柏榕,你以为能很快写出文章,就能轻松骗过老道的法官?”
餐桌的氛围因此更活跃、更热烈了。要不是我得赶晚班列车回新乡,这场饭局要持续更久。
三
在返回的列车上,我把两张照片反复观看。这些年,我们4个人交往的不少旧事纷纷涌上心头,感到格外亲切温暖。
高中分别后,我们在忙碌学业和工作的同时,也忘不了彼此的思念和问候。他们早年寄给我的那些信件和明信片至今还保存着。
上大学时,我们打不起长途电话,宿舍里也没有电话,全靠书信联系。发出一封信,两周左右对方才能收到。我在没同柏榕沟通的情况下,曾写字条介绍我的同学去北京大学找他提供免费住宿。他把这位同学安排在自己的宿舍铺位,自己不知道去哪里凑合了几天。后来,我还带着其他同学去北京大学,同样住在他的寝室,吃在他们的学生食堂。他带着我环绕在中秋月光下的未名湖畔,散步谈心直到深夜,还陪我到天安门、颐和园观光。
工作后,读书写作成为柏榕主要的工作和生活内容。
我几次到北京学习培训,都到他的单位深谈和就餐。每次他都会推荐并赠送几本名人书籍,让我感到物质和精神都有所收获。
在写作上,我俩也时常交流所感。我的文章寄给他,他会直言提出些批评建议,比如不要用文言文来写作,注意思想感情的分寸把握,牢记精炼和贯穿文章的主线等。我不断接纳他的合理建议。在我的反复邀请下,柏榕专程到新乡玩了一次。我带他去欣赏南太行深处的壮美河山,一路同赏美景,又天南海北倾心交谈,快乐不已。
承国和平友都在焦作工作,见面自然要多些。承国家庭条件好,有自己单独的住房,我经常去找他喝酒聊天。一次看到他书架上有一些法律方面的书籍,顿感兴趣,借来阅读,利用业余时间系统地学起法律来。后来,我从一名中学教师转行成为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名法官,承国的那些法律书籍,无疑是这个变身转行的知识起点。
平友呢,知道我要从郊区中学调回市里时,专门去接我。当时雨后的土路泥泞不堪,偏偏我的破旧自行车途中出了故障,一时进退两难。平友领我到马村区他哥哥那里,借来工具帮我修好车子。
这两张合影让外人看,除了对4个十六七岁不及加冠的朝气青年,瞬间变为花甲之汉,发出岁月弹指而过的感慨外,可能不会有更多内容的解读了。但在我看来,这两张照片犹如我们同时会聚到一个人生站点时,所获得的时光车票。上世纪焦作那个照相馆是第一个站点,我们获取开始人生新旅程的第一张时光车票,由此分道而行。2024年,我们又在第二个站点这家粤菜馆,相约而聚,为自己制作了第二张时光车票之后,重聚又散。这两个人生站点间,由一条众多往事编成的时光轨道贯通连接,其间有不少快乐、真诚和友爱。现在,我们又奔向下一个不知何时何处才能重逢的人生站点……
图① 44年前1980年的合影。
图② 2024年合影(前排右一为作者)。
(照片由作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