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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29日

姥姥的虎头鞋

□ 郑清珍

姥姥的虎头鞋(中国画) 郑清珍 作

“虎头鞋,真漂亮,走起路来咚咚锵,小猫咪,见了逃,躲到床下喵喵叫……”

这是在我老家广泛流传的童谣。那朗朗上口的话语,犹如一曲悠扬的乡间小调,承载着无数童年的欢乐与纯真。在老家,小孩刚开始学走路或者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穿上新做的虎头鞋。这是一种传统,一种饱含祝福的仪式。当孩子穿上崭新的虎头鞋时,那蹒跚的脚步仿佛也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虎头鞋能够为小孩增添胆量、驱走邪祟,并且能让小孩福寿绵长。这种信念,不仅是一种习俗的传承,更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和呵护。

提及虎头鞋,首先不得不说的便是我的姥姥。姥姥一共育有7个子女。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抚养这么多孩子长大成人,其艰辛可想而知。正因为子女众多,姥姥练就了制作虎头鞋的本领。记得在我小时候,弟弟、妹妹、表弟、表妹所穿的虎头鞋皆出自姥姥的巧手。姥姥做的虎头鞋不但精致,而且花样繁多。每一双鞋上的虎头都仿佛有着独特的灵魂,栩栩如生。那细腻的针脚、精巧的图案,无一不展现出姥姥的心灵手巧。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热衷找姥姥一同做针线活。每逢阴雨天,姥姥屋里便坐满了人。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有人分享村里的新鲜事,有人诉说着自家的烦恼……而手中的针线却从未停歇。她们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一边纳着鞋底儿,绣着虎头。提及开心之事,大家一同开怀大笑,那笑声仿佛能穿透屋顶,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甚是热闹非凡。

切不可轻视这小巧的虎头鞋,暂且不论其做得是否美观,单单是将其做成便困难至极。从最初的图案设计开始,姥姥就反复斟酌,思考如何才能让虎头鞋既美观又舒适。到纳鞋底时,每一针、每一线都要扎实有力,以保证鞋子的耐用性。从制作鞋面至绣花,每一个环节都倾注了姥姥的心血。一双虎头鞋需要纳千针以上,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就像是姥姥对孩子们无尽的关爱。虎头鞋的制作工艺繁杂琐碎,仅虎头上便需要运用多种针法,如刺绣、拨花、打籽等。每一种针法都有着其独特的技巧和要求,姥姥却能熟练运用,将虎头装饰得威风凛凛。鞋面的颜色以红、黄为主,这鲜艳的色彩不仅寓意着吉祥如意,还能吸引孩子们的目光。虎嘴、眉毛、鼻子、眼睛等处常常采用粗线条进行勾勒,最后绣上几根胡须。那胡须根根分明,仿佛在随风飘动。再在其脑门上绣出一个“王”字,犹如点睛之笔,彰显虎的威猛之态。通常一双虎头鞋需要三四天才能制成,在这三四天里,姥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这双小小的鞋子上。

就这样,我们穿着姥姥做的虎头鞋,晃晃悠悠地蹒跚学步。那小巧而精致的虎头鞋,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给予我们迈出人生第一步的勇气和力量。每一步的摇晃,都伴随着虎头鞋上那栩栩如生的虎头晃动,仿佛在为我们加油鼓劲。

花开花落,岁月如梭,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淌而过,无声地记录着岁月的痕迹。渐渐地,我们在时光的悄然流逝中长大成人。然而,在我们持续成长、不断前行的同时,姥姥却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两鬓斑白。每一根白发似乎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见证了姥姥为家庭的辛勤付出,见证了她经历的风风雨雨。

那一年,姥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天空阴霾,仿佛也在为姥姥的离去而悲泣。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噩耗传来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与茫然之中。

曾经,姥姥那温暖的笑容、慈祥的目光以及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是我生活中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温馨的港湾。可就在那个寒冷的日子,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姥姥带着对我们的深深眷恋,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离开了这个她曾无比热爱的世界,也离开了深深爱着她的我们。

如今人们生活富足了,穿衣穿鞋都倾向于到商场去购买,各种时尚、新颖的款式让人眼花缭乱,曾经那承载着祝福与关爱的虎头鞋,如今在现代化的浪潮中渐渐被遗忘。商场里琳琅满目的童鞋,虽然美观舒适,但缺少了那分手工制作的温暖和独特的文化韵味。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我们回忆起童年,那虎头鞋的模样仍会在心底泛起一丝温暖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