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燕

小时候，我的家乡地处平原，没有山楂树，红红的山楂果是稀缺食品，我只能通过图片欣赏果实。

图片来自山楂丸的圆筒纸盒上，是父亲从外地捎回来的，帮助我消食用。我不好好吃饭时，母亲会从木箱里摸出山楂丸盒，取出一颗用糖纸包裹的山楂丸给我吃。我小心翼翼地剥开，先是用舌尖舔一下，咽下口水，才用门牙轻轻地划掉一点点泥，含在嘴里，乌溜溜的山楂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然后我重新把山楂丸裹进糖纸，紧紧地攥在手里，一颗山楂丸能让我甜蜜一整天。有时，家里来客人带小孩子了，母亲也会用山楂丸来招待，我顺便也能吃上一颗。

外婆家对门，有个女孩与我同岁，我们常在一起玩耍，她家也有山楂丸，我每次到她家，她母亲就会拿一颗给我，有时一天能吃上两颗。

吃完山楂丸的空盒子，还残留一股子香气，万万不能扔掉，我把心爱的玻璃球放里面，搁在枕头边，晚上做的梦都带着糖果的味道。有一次，一个玩伴到家里来玩，眼晴死死盯着这个空纸盒子，母亲看出了缘由，打开让他看了看里面装的玻璃球后，他才失落地离去。

五老爷以前是经营中药的，生产队响应国家号召搞副业致富，就聘请他在我家对面的马房院里开了间中药铺。药铺药香氤氲，我常带弟弟和妹妹去那里玩耍。每次去，五老爷都会从柜台后的药箱里取出一小把山楂切片塞进我的口袋。山楂切片过于干燥，含在嘴里浸润一会儿，才会散发出酸甜的滋味来，嚼起来特别筋道。这些山楂切片，常常是我用来挟制弟弟、妹妹的“武器”，谁不听话就不给谁吃。去药铺的时间长了，我摸清了存放山楂切片的位置，趁五老爷不注意，我就偷偷溜进去，装满一口袋后，领着弟弟、妹妹找个背人的墙角大快朵颐。

上高中时，一同学从济源走亲戚回来，捎了几颗新鲜的山楂果给我，我兴奋得跳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新鲜的山楂果，双手捧着红红的果子，左瞧瞧右看看，贴近鼻子尖闻了又闻，舍不得吃。一星期后，趁礼拜天，我将红果子带回家分给了弟弟、妹妹，他俩和我一样，激动得跳了起来，仿佛回到了童年。

时代更迭，物流业发达后，家乡的集市上山楂也多了起来，每年秋季我都会称上一些，母亲会挑选出品相好的切成片，晒干后给外公送去。我参加工作后，一同事家住太行山里，一到秋季，常常捎些新鲜的山楂果给我，我如获至宝。

今年国庆假期，马姐说山楂红了，带我到修武郑乃谦老师的山楂林里看看，我又激动了半天。

我们一行到修武后，郑老师已经在山楂地头等候。一下车，我们就被他带到了山楂树下。红红的果子如玛瑙般挂在枝头，红果绿叶如油画般鲜艳夺目，头顶不时传来鸟鸣，山楂树在蓝天白云下一字排开，长长的一溜，极目处是一片待收的玉米地。树下一层红红的落果，诗意盎然，有些不忍下脚，生怕踩疼了这些红果果。郑老师捡起一颗说，落果大多是生虫的，可随意亲近果树。我们一群女子，围着山楂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不欢乐。

上世纪80年代，郑老师响应号召，和家乡的农民一起种植山楂树致富，因深加工配套产业链跟不上，果树未达到预估的经济价值。山楂树管理起来费时费力，没几年，多数家户将山楂树刨掉。而郑老师却将他近百棵的山楂树种成了风景。

郑老师说，这近百棵的果子，经济价值最多不超过400元，而产生的精神价值是无价的。这些果子都是招待朋友们的，常有艺术家来山楂林里写生、采风。是啊！抬头望望飞机划过白线的晴空，脚下这片松软的泥土，盛放了我们多少难以称量的乡愁！

离开山楂树时，我张开双臂给郑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拥抱里有感动、有感谢、有保重，更多的是敬仰和助力。

我相信，乡村振兴一定会像枝头的山楂一样，甜蜜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