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立明

唐朝前期，藩镇的设置主要是为了应对边疆游牧民族的军事挑战。安史之乱爆发后，出于平叛的需要，藩镇的设置由边疆扩展到内地。藩镇权力的扩大，打破了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平衡。藩镇割据，尾大不掉，中央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成为王朝顽疾，最终导致了唐朝的覆灭。

唐代河阳军，领怀、孟二州，“太行峙其西北，黄流绕其东南，形胜所据，为古用武地”“北连上党，南接武牢”“南蕃凤阙，北控羊肠”，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河阳与孟津之间的黄河上建有浮桥，连接河阳三城，为河北之地与东都洛阳之间重要的交通线。安史之乱时，唐军和叛军在此展开激烈争夺，每当唐军处于不利之时，可以“斫断河阳桥，于东京为固守之备”，因此，河阳被唐王朝视为军事重镇。

(上接8月9日B01版）

四、先战柳子镇，再解寿州急

平定刘稹叛乱20多年后，徐观和李臯作为河阳老将，参加了河阳军平定庞勋之乱。唐咸通九年，已在桂州戍守6年的徐州戍卒被所在藩镇军将要求再留戍一年。忍无可忍的戍卒发动兵变杀驻军都将王仲甫，并推举粮料判官庞勋为首领，擅自北还，所过剽掠，归附日众，并于10月攻陷重镇徐州，兵力已有数万之众。

庞勋乱军攻占徐州后，唐廷大为震动。下诏发诸道兵7万多人分三路进行讨伐，而且还征召了少数民族沙陀、土谷浑等部落的骑兵参战。

唐咸通九年十二月，庞勋的军队攻占了泗州（今安徽泗县）淮口镇，使唐廷“漕驿路绝”，接着攻占了寿州（今安徽寿县），彻底断绝了唐王朝江淮财赋北运关中的路线，唐王朝面临严重的经济危机。围剿之初，各路官军屡败于庞勋起义军，南路戴可师部全军覆灭，康承训所率西路军也屡次受挫。61岁的李臯率领2000人为先锋都将，归康承训节制，先后参加了收复被庞勋起义军占据的宋州（今河南省商丘市）、宿州（今安徽省宿州市）、谷熟（今河南省商丘市虞城县谷熟镇）、柳子镇（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百善镇西北部）等的作战，冲锋陷阵，战功卓著，以战功授侍御史（从六品下）。

柳子镇之役尤为惨烈。柳子镇因隋代通济渠开通而兴起，其地西接睢阳，东近宿州，北通徐州，南控亳州，既是交通枢纽，又是繁华的运河沿岸商埠，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唐咸通九年，庞勋部将姚周占据该地。次年三月，唐军康承训部会同沙陀军败庞勋部于鹿塘寨之后，进逼柳子，夹汴为垒，将柳子镇团团包围，与姚周部一个月内交战数十次。适有大风，唐军四面纵火，庞军弃寨而逃，在沙陀骑兵的追击下，姚周被随从所杀。庞勋率军5万人企图收复柳子镇，由于降将李湘的告密，遇唐军伏击大败，庞勋只身脱逃。柳子之战，使庞勋起义军遭受重创，并成为庞勋起义失败的关键性之战。

上阵父子兵。李臯率军参加平定庞勋之乱，其次子李寓随侍左右。每次冲锋陷阵，李寓都冲锋在前，掩护其父作战，左冲右突，最后克敌制胜，可谓“忠孝尽命，臣子两全”。

唐咸通十年，崔彦昭出任孟州刺史、河阳怀节度使，任67岁的老将徐观为统兵都将，率领河阳军5000人奔赴徐州前线。同年六月，“贼将郑镒急攻寿州”。寿州为运河咽喉，面对3万名义军的围困，陷落在朝夕之间。在这危急时刻，徐观率领两个儿子徐陟、徐承阮及所部5000人，不分昼夜急行军，参与寿州解围之战，“既达贼境，会计诸军，连锋一扫如大山崩，次第收复城寨非一”。平定庞勋之乱后，接替康承训任行营都招讨使的马举为徐观向朝廷请功，徐观升任御史大夫（正三品），并受到皇帝嘉奖。

五、单骑降朱实，王郢失大将

平定庞勋之乱后，河阳军大将徐观、李臯相继而卒，属于他们的辉煌落下帷幕，可是作为藩镇军将家族，他们的子嗣仍然奔赴在平叛作战的路上。

徐观的子嗣中有多人在河阳军中为将，但皆为中下层将领，事迹不彰。除了前文述及，徐观之子徐陟、徐承阮均随其参加了平定庞勋的作战。徐观卒时，徐陟为水军军虞候，徐承阮为山河军军虞候，徐齐任衙内右步军军虞候，徐防为衙前虞候（早卒）。还有一子徐陲不在河阳军中，奉诏赴桂州戍边。

李臯的两个儿子李定、李寓作为将门之后，皆自幼随父从军。唐乾符二年爆发王郢之乱。王郢本是浙东镇下的一员卑微小将，因对犒赏和上级克扣不满起兵造反，攻占府库，夺取武器，很快聚集有上万之众，先是攻陷了浙西苏州、常州，后泛江南下，洗劫了浙东以及福建管内，然后北上再犯温州。朝廷多次下诏招降，反被玩弄，遂调遣兵力进行围剿。新任镇海节度使裴璩秘密招降了叛军大将朱实，并授以金吾将军。最后甬桥镇遏使刘巨容射杀了王郢，历时两年的王郢叛乱遂平。

李臯墓志记载了招降叛军的经过。王郢叛乱后期，朝廷诏令裴璩出任镇海节度使，治所在润州（今江苏镇江），参与平叛。此前裴璩了解到河阳军将李定为人机敏，智勇双全，可堪大用。因此，在赴任之时，裴璩奏请李定为将，为己所用。李定遂离开河阳南下，奔赴金陵（今南京），并被补授节度押衙之职。裴璩到任后，整饬兵备，不与王郢交战，暗自派人招降王郢手下大将朱实。而承担这一秘密且重要职责的就是李定。被任命为温、台、明等州招谕使的李定，单骑深入叛军大营，镇定自若，言辞敏捷，宣达王命，晓以大义，明以利害，最终成功劝降朱实，遣散其麾下叛军六七千人，获得大量器械、舟船和粟帛。朝廷诏授朱实为金吾将军，之后叛军余部四散，王郢被杀，叛乱平息。李定因功绩卓著，授侍御史，不久升授御史中丞。李定招降朱实，丰富了历史的细节，为我们留下了一个智勇双全的河阳军将形象。

六、驻防虎牢关，保东都无恙

黄巢、王仙芝起义期间，河阳军是拱卫东都洛阳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唐乾符二年年初，王仙芝率众在濮州濮阳揭竿而起，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号称“草军”。同年，曹州人黄巢率众加入起义队伍，一时间应征者云集，起义军队伍发展到数万人。在官军围剿之下，自唐乾符三年七月起，起义军开始大范围流动作战，自山东西进河南，连克许州的阳翟（今河南禹县）、汝州的郏县（今河南郏县）等多个县城，进逼东都洛阳。唐乾符三年九月，义军攻破汝州重镇，洛阳震动。

据李臯墓志记载，为防卫东都，时河阳节度使郑延休任李寓为武牢镇使，驻防武牢关（即虎牢关，在今河南荥阳西北），日夜巡逻，严防义军袭击。面对重兵防御和围剿，王仙芝率义军跳出官军云集的河南，南下作战，洛阳转危为安。

唐乾符五年三月，黄巢率义军由曹州、濮州出发，经滑州，掠宋、汴，挺进许、汝地区，再次摆出威胁东都洛阳的态势。唐廷以为黄巢要攻打洛阳，任命张自勉为东南行营招讨使，从东南进攻义军；加派禁军左神武大将军刘景仁为东都应援防遏使，调发河阳、宣武、昭义三镇兵马，守卫洛阳。以义成军3000人分别驻守武牢、河阴、伊阙等重要关隘。不过此次仍然是虚惊一场，黄巢率义军在官军尚未部署到位之时，再次南下淮南。

七、北上忻代，夜袭沙陀

沙陀军是崛起于代北的军事集团，在唐末五代的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沙陀军在守卫边疆和平定叛乱中受到唐王朝的倚重，逐渐积累了强大的军事实力。唐朝末年，自恃兵强马壮的沙陀军逐渐尾大不掉。唐乾符五年年初，沙陀军以云州防御使段文楚削减军费为由，发动兵乱，诛杀了段文楚，意图割据大同、振武两镇拥兵自立，是为“斗鸡台事件”。沙陀军叛乱后，拒不接受朝廷安抚。有安史之乱的惨痛教训在前，即便面临黄巢之乱的危局，唐廷还是决定出兵招讨沙陀。

唐乾符五年六月，“沙陀焚唐林、崞县，入忻州境”，危及河东。唐乾符五年七月，唐廷诏“发义成、忠武、昭义、河阳兵会于晋阳，以御沙陀”。这年冬天，吐谷浑首领赫连铎趁李国昌讨伐党项，攻陷了沙陀占据的振武，接着又收复了云州城，沙陀军退守朔州神武川之新城。唐广明元年七月，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兵败药儿岭，逃亡鞑靼部落，唐军取得了对沙陀军平叛作战的胜利。

李臯墓志记载，其子李寓作为河阳军将领参与了对沙陀的平叛作战。沙陀叛乱之时，曾经的神策军高级将领罗元杲任河阳节度使，忠实执行中央诏令，出兵讨伐。作为统兵元帅的罗元杲，任命李寓为先锋都亚将，率河阳全军北上晋阳参与平叛。其间，河阳军会同其他官军在忻州、代州与沙陀军周旋作战，先后驻守险要之地玄岗栅、长城要隘土隥寨，趁夜色奔袭45公里，收复沙陀军的老巢重镇新泽城。战后，李寓因功升副兵马使，授侍御史。

参与平定沙陀是河阳军平叛之旅的最后荣耀。此后，随着黄巢的覆灭，中原地带陷入持续动乱，秦宗权“侵噬”邻镇在前，朱温逐灭群雄于后，朱温与李克用为争夺河阳更是倾注了全力。随着河阳诸镇相继臣服于朱温，河阳军作为维护唐朝稳定的藩镇力量不复存在，历时200多年的唐王朝也即将走向灭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