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立明

唐朝前期，藩镇的设置主要是为了应对边疆游牧民族的军事挑战。安史之乱爆发后，出于平叛的需要，藩镇的设置由边疆扩展到内地。藩镇权力的扩大，打破了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平衡。藩镇割据，尾大不掉，中央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成为王朝顽疾，最终导致了唐朝的覆灭。

唐代河阳军，领怀、孟二州，“太行峙其西北，黄流绕其东南，形胜所据，为古用武地”“北连上党，南接武牢”“南蕃凤阙，北控羊肠”，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河阳与孟津之间的黄河上建有浮桥，连接河阳三城，为河北之地与东都洛阳之间重要的交通线。安史之乱时，唐军和叛军在此展开激烈争夺，每当唐军处于不利之时，可以“斫断河阳桥，于东京为固守之备”，因此，河阳被唐王朝视为军事重镇。

安史之乱爆发后，河阳虽长期囤有重兵，但一直隶属其他藩镇。唐广德元年（763年），以怀州隶昭义节度。直到唐建中二年（781年），朝廷才设置了河阳三城节度使，以东畿观察使兼之，领怀、郑、汝、陕四州，寻置使，增领东畿五县河阳、河清、温、济源、王屋及卫州，称怀州河阳节度使，亦称怀卫节度使。唐建中四年（783年），以河阳三城、怀、卫州为河阳军，相当于现在河南省黄河故道以北、太行山以南、浚县以西和黄河南岸的孟津县、荥阳市的汜水镇、广武镇等地。此后，河阳军镇虽有兴废，但大致保持相对稳定。

作为中原藩镇之一的河阳军镇，由于地处京畿之地，地理位置尤为重要，自诞生起就处于中央的掌控之下，节帅人选往往由中央委派。河阳军首任节度使为路嗣恭，曾任郭子仪朔方节度留后，“大将孙守亮拥重兵，骄蹇不受制，嗣恭因称疾，守亮至，即杀之，一军皆震。”自唐建中二年（781年）至唐天祐四年(907年)唐朝灭亡的100多年间，史籍有载的河阳节度使有近50人，其中不乏李芃、李元淳、乌重胤、令狐楚、温造、王茂元、石雄、王宰等知名将领和大臣。

一、史籍无载的河阳军将

徐观和李臯为唐朝后期河阳军将，二人在旧《新唐书》《旧唐书》中皆无传。据新近出土的二人墓志，撰文者均为东海徐沼，志文可知二人作为河阳军将，亲历多起河阳军的重大平叛作战，因战功封官受勋，死后均葬于河阳（今河南孟州）。

徐观，字尚宾，东海郯县人。生于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年），早年以才学闻名，先入温州刺史王弘质府为掾吏，后投笔从戎，游走于藩镇幕府。唐开成二年（837年），河阳发生军乱，节度使李泳被逐，左金吾卫将军李执方临危受命，出任河阳节度使，平定兵变，稳定了局势。徐观在此时被节帅李执方召入麾下，任衙前兵马使，管辖河阳诸军。不久后升任节度押衙，肩负保卫节帅的重任，在节度使府军将中有很高的地位，由此开始其藩镇武将生涯。在平定刘稹叛乱时，徐观负责为诸军筹备粮草，后领兵镇守怀州，并会同其他军队于叛军交战取得大捷，战后论功行赏，授监察御史。因长期在军镇统兵，劳苦功高，升侍御史。唐咸通年间，爆发庞勋起义，朝廷发兵讨伐，徐观担任河阳都将，率兵解寿州之围，收复城寨，升任御史大夫。唐乾符三年(876年)，因病卒于河阳怀信里私宅，葬于孟州河阳县太平乡逯永村。

李臯，字子畴，陇西狄道人，生于唐元和二年（807年）。与徐观由外镇入幕河阳，一跃成为军镇新贵不同，李臯家族为河阳军将世家，祖孙三代均担任河阳军的重要军职。李臯父李昌曾任河阳军节度押衙、马军都知兵马使兼侍御史，其母乌氏为曾出任河阳节度使的名将乌重胤之女。李臯本人官至河阳军节度押衙、左厢马步都虞侯兼御史中丞。其长子李定作为将门之子，“自节度衙前虞侯，累迁至厢虞侯，瓦窑作坊军使，授监察”，因平定王郢之乱有功，授殿中侍御史，徐州司马，再升授御史中丞，泗州长史。次子李寓同样投身行伍，自节度衙前虞侯，因军功累迁副兵马使。

李臯联姻的家族也都是河阳高级军将之家。藩将之间的联姻往往是出于政治的需要，李臯家族成员通过与其他军将家族的联姻，可以巩固自身在藩镇的地位，这或许是其家族历三代、近百年而未受节帅变动影响，都荣膺河阳军高级军职的重要原因。

二、平淮西之役，大破青陵城

河阳军自诞生起就肩负着向东防御桀骜不驯的河朔三镇，镇守河阳三城，保卫河桥，拱卫东都洛阳以及确保东南至关中运路畅通的重任。在唐会昌三年（843年）出兵讨伐刘稹之前，河阳军就有多次奉诏讨逆的经历。

唐建中二年（781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卒，其子李惟岳奏请继任节度使，德宗未允。成德、魏博、淄青等镇遂结盟对抗中央，魏博节度使田悦借机兴兵作乱。朝廷诏令河东、昭义、河阳并遣神策军出兵讨伐。洹水之战中，时河阳节度使李芃率河阳军进驻漳水，增援马燧，“与马燧等破田悦洹水上”。在持续三年的平乱之战中，河阳与河东、昭义三军为作战的主力。

唐元和九年（814年），蔡州彰义军节度使吴少阳卒，其子摄蔡州刺史吴元济秘不发丧，自领军务，割据自立并纵兵劫掠。朝廷诏令宣武、忠武、河东、武宁、淮南等各路藩镇共同讨伐，因统帅无能，各路兵马各自为战，消极作战，屡败于叛军，而河阳军与忠武军作战积极，表现出色。之后，唐宪宗下诏以名将乌重胤兼汝州（今河南平顶山）刺史，将河阳军治所也移到汝州，以便出兵讨伐吴元济。乌重胤以重兵压蔡州境，与许州忠武军节度使李光颜互为犄角。乌重胤请宁州刺史曹华为怀汝节度行营副使，“前后数十战，大破贼于青陵城”。唐元和十二年（817年），大臣裴度被任为宣慰处置使，行淮西行营元帅事，统帅淮西平叛诸军。为了争功，乌重胤和李光颜抢在裴度到任之前发起作战，结果有贾店之败。

淮西之役前后历经三年，官军最终诛杀吴元济，平定叛乱。河阳节度使乌重胤因功加任检校尚书右仆射，随后升任检校司空，进封邠国公。平定淮西吴元济之乱时，徐观、李臯尚年幼，不过李臯之父李昌时任河阳军节度押衙、马军都知兵马使，有可能参与了这场平叛之役。

三、鏖战天井关，讨平刘稹之乱

唐会昌三年(843年)，治所位于潞州（今山西长治）的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卒，其侄刘稹称兵马留后，欲袭节度使一职。昭义节度使所管辖的地域，大致囊括了今天的晋东南与冀南一带，在当时，处于监视河朔三镇的前沿，又是拱卫东都洛阳的屏障，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一直以来，昭义节度使都比较忠于中央，现在竟然无视中央任命节度使的权力，表现出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倾向，是朝廷难以容忍的。唐武宗遣使令刘稹护从谏之丧归洛阳，刘稹拒朝旨而叛。在铁腕宰相李德裕的坚持下，唐武宗诏令河朔三镇中的魏博节度使何弘敬和成德节度使王元逵，分任泽潞南、北面招讨使，协助其他几路唐军进讨刘稹。

参与讨伐的各路官军之中，攻打叛军据守重镇泽州的河阳节度使王茂元一路压力最大。唐会昌三年（843年）5月，河阳节度使王茂元以3000步骑守万善。6月，遣兵马使马继等率2000步骑至天井关南科斗店，与刘稹所派衙内十将薛茂卿的2000叛军交战。双方于天井关附近展开交锋。交战之初，徐观作为河阳军将，任诸军都粮料使，负责前线各路行军的粮草供应工作。8月，河阳军在与叛军的作战中失利，叛军将领薛茂卿破科斗店，擒获了河阳大将马继等人，焚掠小营寨17座，兵锋距离河阳军治所怀州仅10余里。徐观临危受命，镇守怀州，期间固守城邑，修理军械、器具数千。不过，由于薛茂卿并未得到刘稹攻打怀州的命令，怀州转危为安。

此后，河阳军据万善，刘稹增派牙将张巨、刘公直等会同韩茂卿与河阳军在万善周边展开激战。刘公直率叛军过万善，焚毁了雍店。张巨探知万善城守备空虚，发兵攻城。河阳节度使王茂元虽为将门之后，但不善用兵，加上有疾在身，自认为河阳兵马难以抵御叛军的进攻，便计划放弃怀州。此时义成援军到来，王茂元在幕僚劝谏下决定坚守怀州。叛军将领张巨得知朝廷援军到来，不得不放弃即将攻克的万善城，慌忙下令向太行山撤退，适逢天降小雨，山高路滑，追兵在后，不少叛军兵卒失足坠下悬崖，万善之围解除。

据徐观墓志可知，此役之中，其率领河阳甲兵合诸军与叛军接战，枭首逾千，官军大捷。万善之役后，河阳兵马暂归忠武节度使王宰指挥，驻防万善。同年9月，王茂元病死。12月，河阳兵马在王宰的指挥下攻克了天井关。此后，两军在天井关附近拉锯，互有胜负。叛军将领薛茂卿暗中向官军输诚，被刘稹察觉后惨遭灭门。薛茂卿死后，叛军内部不和，刘稹最终被手下所杀。刘稹之乱平定后，朝廷为了遏制和削弱昭义，将原来隶属昭义的泽州划归河阳管辖。徐观也因战功授监察御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