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万勤

昨晚灵灵找我说：“哥，明天叫俺家老憨跟你一起去卖葱吧，他老实蛋儿，跟你我放心。”

老憨这人，说真话，确实憨。他虽人高马大，可心眼儿实得像用石头砸了砸。俺两家是隔墙邻居，跟我去，咋说不中哩？

鸡扯开嗓子在叫，星星眨着眼，我和老憨便骑着摩托车各带两篓葱上了路。赶到县城自由市场，天还没亮。找个空地儿，前面抻开破单子，俺俩挨边把葱摆了出来。太阳拱出一片红时，买菜的人慢慢悠悠从小巷子里出来了。

我四处瞧了瞧，诸多摊位摆的不是西葫芦、洋葱，就是西红柿、芫荽，大葱，我和老憨的是独份儿。我对老憨说：“憨弟，这会儿大批葱还没上来，咱是独份儿，价格抬抬头，卖一元钱。”老憨听后瞪大眼说：“一元？那可不中，灵灵说九毛是公平价。”我皱皱眉，想说这公平价是昨晚我给灵灵说的，要不她哪里知道？价钱是随市场情况或涨或落，很正常。可我再磨嘴皮，也没用。心里有气，我说他：“老憨呀，你是怕钱咬手哩？叫我咋说你！”

看见有买菜的走过来问葱的价钱，我正要说一元钱，老憨却抢先说：“九毛，公平价。”

我和老憨的葱，马上就不成独份儿了，几个卖葱的都咕咕咚咚过来了。这时有个年轻人带两篓葱，停在我和老憨面前，两眼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他来得晚一些，好地儿都占住了。挨老憨那儿还有几尺空地儿，不够摆一个摊位。老憨看着他说：“没地儿摆就来这儿吧。”说着把他摆葱的单子往我这儿拉了又拉。我嘟囔他：“挤在一起叫咱咋卖哩？”老憨眼一白，说：“灵灵说，见谁有难处，能给方便的，就别站那儿当没事人！”

年轻人挤了进来，挨着摆上葱。

太阳在升高，我和老憨的葱销去一多半，肚子咕咕地开始叫起来。我没有在外面吃饭的习惯，恨不得便宜出手早回家。

到了晌午头，来了一位老太太，急慌慌的，问过我葱的价钱后说：“家里盖房管饭，这菜等着下锅哩，剩下的葱底儿我搓摊儿了。”真是瞌睡给个凉枕头，我高兴得咧嘴直笑，心想赶到家还不耽误晌午饭。过秤后，我看老憨剩的底儿大概5公斤，正要跟老憨商量我先走一步，可这时老太太说：“我柳条篮子里装满了菜，这葱可是弄不走。”弄不走是你的事，我只管收摊儿。老憨却接上话：“别愁，我给你送到家。”老憨把几公斤葱往篓里一掬，说：“快，坐我摩托车上，这菜不耽误下锅。”我正要说他多此一举，谁知他带着老太太出了市场。

我只好给老憨守着摊儿。好在他来得快，我说他：“剩下的底儿不值个钱，便宜处理它早回家。”他眨眨眼说：“别急，我问问灵灵。”他手机还没掏出来，挨边年轻人的手机丁零丁零直响。他接上：“啥？老妈脑溢血？120刚拉走？”说着他呜呜哭起来。他摆的葱，也是剩个底儿。老憨看看他说：“别哭，你回家，剩下的葱底儿我替你卖。”说着就找绳子把葱捆起来，过了秤，5.5公斤。他从口袋里掏出9.9元钱塞给了年轻人。年轻人不要，老憨急得跺脚：“住医院，正花钱哩！”

年轻人骑车慌慌张张走了。我哭笑不得：“你老憨，咋能办出这种憨事！”

“脑溢血，不会少花钱！”老憨转过身，眯起眼，对我说，“灵灵说过，人有时候心里迷糊点好！”

我脸上霎时一红，欲言又止。

不少卖菜的摊位都空了，买菜的人寥寥无几。我看看摊儿上的葱，说憨弟：“怕是卖不动了，附近一家饭馆有个熟人，跟我去试试吧！”

老憨笑着，我第一次发现憨弟的笑，透出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