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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12日

儿时斗草

□ 王太运

小时候,斗草是端午节必玩的游戏。俩人各捏一根草茎,“十”字形穿插在一起,然后各自往怀里拽,谁的先断掉,谁就算输。不过,狗尾巴和白茅还是太脆,一拉就断,两三根并在一起也拉不了几下,柔韧性远不如车前草。

这种草顶着毛茸茸的穗子,拉拽的时候常会弄一掌心刺挠的籽粒,和手里的汗黏在一起,抹得脸上、胳膊上都是,像是许多只草蛉在肌肤上爬,痒痒的。于是,我们往往斗着斗着就卸了力道,顾不上输赢地甩开手,一边四下里拨拉草籽,一边嘻嘻地笑。

韧性最好的是牛筋草。我曾经在一道不常过车的辙痕里发现了两丛,指肚捋过草茎时糙糙得刺手,秆子也圆得不规则。我如获至宝,小心地连根刨出来,养在院里的一个破盆里,斗草时就剪上一根,作为秘密武器。果然,这些草很是争气,屡战屡胜,其中的一根还创造了一茎对两茎的辉煌战果。

手里的草都拉断的时候,我们就收拢牛筋草的草头,再掺杂些马唐草或是虎尾草,归置在一起,用来“顶牛”。先在地上间隔米把远揳两个小木橛,中间离着地面拃把高绷一根细线,让草头分骑在线的两端。然后,两个小伙伴再捡块各自相宜的鹅蛋大小的卵石,一边一个摩擦木橛的顶端。细线随着木橛震荡,牛筋草的草头就会朝前荡去。草穗子顶着一小节茎秆,像是正在跃马挺枪的将军。

“马”到中央,两穗草茎相抵,谁的草头先掉线算谁输。大家挑选的草头大小相似,比的主要是角抵的速度和力度。俩“将军”狭路相逢的关键时刻,两头木橛上的卵石就摩擦得频率更快,也更有力。终于,一方的草头跌落马下,一声不甘的惊讶和一声侥幸的惊呼同时响起,连旁边观战的也跟着一起遗憾地唏嘘,或是兴奋地雀跃。

有时候,这些欢快的喧闹声会惊醒旁边小树林里打盹的布谷鸟,在半空里滑过两声懒懒的轻叹,贴着树梢掠向打麦场边的那株结满黑红果子的桑树去。我们也就欢快地追过去,在收割过的麦茬地辽阔的留白里补几点蹦蹦跳跳的小身影。

玩累歇息的时候,我会掏出从爷爷那里要来的装烟丝的圆铁盒,到河沟里灌满水搁在地面上,用一根草茎把水面分成两半,放粒带壳的燕麦,看那籽粒在水里打滚儿。等麦粒安静地沉下来的时候,看一看麦芒是否有了灵气的指引,弯弯的尖儿对着南方。

有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天已擦黑儿,和我比赛“指南针”准不准的小伙伴们都走了。我拿出那根草茎,把手里剩下的燕麦粒都扔进了铁盒。不一会儿,我忽然发现,圆形水面上的麦粒竟然排列成了北斗七星的样子。我很是惊奇,猜疑是天上的星阵在铁盒子里的照影。可是,当我看到七根麦芒尖都像被施了魔法般指向南方时,一时间,我似乎被一种神秘、庄重和深邃的力量攫住。

那个傍晚,我静静地坐在田野上,任凭一浪一浪的夏风把我裹挟进夜色的苍茫和虚空里,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了然于胸,让我对天地自然、草木人间的感悟有种历史书样的厚重感。

田埂上、山坡上、小路边、河湖边,那些正在守候使命的草儿,正在等一双双贪玩的小手,弹一曲相生相依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