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天平

夏天是儿时最爽的季节，自由舒畅、趣味无穷。天鹅湖、莲坑沿儿、月牙池……都是我们爱去的地方，当然主要是“洗澡”。过去，大都是过年才到澡堂洗一次澡，夏天可以尽情到河里解决问题。因此，老街上的小伙伴都把游泳称为“洗澡”。

到了河边，会游泳的先脱了衣服“扑通扑通”直往凉意沁人的水里跳。孩子们在水中恣意地翻腾追逐，河面上水花四溅，欢笑一片。浮出水面时，或许手里还举着一条大鱼！岸上的小旱鸭子也禁不住诱惑，纷纷勇敢地跳下水，比划着学狗刨。少数几个不敢下水的，羡慕忌妒恨地把岸上的那些衣服藏起来。藏的地方还不能是一处：挂在树杈上、埋在草丛里……待水里的小伙伴上岸时，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人们，一个个捂腿弓腰、光着屁股飞快躲到树后面。常常惹来大人的一阵大笑和女孩儿的一顿痛骂。

沁河河床常有河水涨跌留下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洼，成了我们天然的泳池。水洼深浅不一，孩子们喜欢在齐腰深的水洼中耍，因为在齐腰深的水中才能游起来。我们先是在水中乱扑腾，居然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狗刨。狗刨动静太大，泳姿笨拙难看，远没有仰游让人羡慕。于是大家比谁能一动不动躺在水面，看谁浮的时间长。当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沉寂，我们静静地屏住呼吸，耳畔仅有沁河的水流声，还有湛蓝的天空和飘过的白云……

然而，游泳带来快乐是建立在家长和老师严防死守基础上的，因偷着游泳被惩罚的事情时有发生。一次上课前，班主任老师宣布了一个令同学们兴奋的消息：学校要组织游泳队，参加县里举办的游泳比赛。见举手报名者众多，老师又强调，能长期坚持的，才可能游得好。老师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学称自己经常游。姓郑的同学报告得最详尽，说昨天还到莲坑沿儿游了一下午。结果，被老师选中的几个同学兴高采烈地被带到教务处，说是要接受进一步挑选。第二天才知道，他们上了老师的圈套，一通严厉批评后，又写检查，又叫家长。“挑选游泳队员”风波后，老街上的小伙伴还真的老实了一阵子。我也暗自庆幸，当时举手晚了点，否则下场可知。

家长为防止孩子游泳也煞费苦心，检查的方法也很高明。放学回家，先用手指甲划拉我们的膀和腿，如起白痕，准是下水了，免不了挨打。后来我们也找到了对付的办法，用口水将检查的部位事先涂一下，准划拉不出白痕。这一招真灵，经常游了泳回来，没被检查出来，家长直夸我们听话，我们只有偷着乐。

多年以后，我喜欢读沈从文先生的散文。因为在他的笔下，游泳也是一件颇具童趣的事。他在《卒伍》一文中写道：“大哥忽然远远地来了，就忙把功夫显出来，一个氽子打到河中间去，近视眼的大哥就不会见到了。或者一个两个把身子翻睡到水中，只剩头盖、鼻孔在水面，远远看去像一些小瓢……”这般灵动形象的细节刻画，仿佛一幅颇显意趣的动画闪现在我眼前。游泳，是一根通往记忆深处的线，连接着人们曾经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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