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利

在小区的花坛边，它们像芝麻开花一样绽放着笑靥，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去马村区九里山街道九里山社区采访的路旁，又看到它们一簇簇密匝匝地盎然挺立着，如白雪一般铺陈了一地，我依然不为所动。暮春在云台山脚下，我与都大哥闲聊时，谈及这满地的野草，都大哥说山里人叫它“秃鲁蒿”。我用“形色”扫一下，噢，它的学名叫“夏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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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再多，也有个统计数字，而野草到底有多少种，遍询“度娘”，也把它难为不轻，没给你道出个子丑寅卯。

二十四节气中，都有其代表性的花卉，这些花卉不仅艳丽，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义。譬如立春是迎春花，标志着春天的开始；清明是杜鹃，象征着生命的坚忍；立夏是铃兰，敲响了夏天的晨钟；小满是虞美人，演绎着夏天的热烈奔放……

而唯一以节气命名的这个野草——“夏至草”，却被荷花抢了风头。它不争也不闹，依然生长在田边路旁、房前屋后、灌木丛中，喜光喜湿，耐受瘠薄。它依然喜欢人们唤它的别名白花夏枯草、灯笼棵、小益母草、风车草，乃至土不拉叽的“秃鲁蒿”。

如我一样，很多朋友第一次听到“夏至草”这个名字，还以为它是夏至时才生长，或是夏至的时候才开花。其实不然，夏至草是春季一到来的时候就开始生长。之所以叫夏至草，是因为它的寿命太短，每年2月份前后开始生长，到了夏至左右就会枯死，而由于另外一种野草“夏枯草”已经占用了这个名字，所以它就被命名为“夏至草”了。

去年4月初，我在中站云台小区照看岳母时，不经意间发现了这种野生植物，便每天路上瞧上它一眼，或专门蹲在它身边，瞅上半天。此时已长一拃多高的夏至草，一根根如蚊香般粗细，呈四棱形的茎杆直立着，在花花草草面前不卑不亢。黄绿色对生的叶子，形如端午的艾草，展平后呈掌状。叶子和花像宝塔一样层层叠叠，每层小白花组成的花环中，都会伸出来一对叶子，上下层还错过一个直角，让它的叶子充分享受阳光的照耀。

夏至草的花小得几乎看不清楚花瓣，八朵米粒大的小白花夹在层叠的草茎上，像麻雀张开的小嘴一样，歌诵春天，喜迎夏天。一串串的白色花儿，在微风吹拂下翩翩起舞，像珠帘随风飘摇，如诗似梦。

夏至草，虽说有点似个女孩的名字，温婉雅致，却有着夏天一样的热情与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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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们青睐田间的野菜，仿佛它们比山珍海味香浓，耐人寻味。

《救荒本草》一书中记载，“采苗叶煠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意思是夏至草还可以当野菜食用，其中煠熟就是现在说的焯水，从中可以看出来，应该是凉拌，并且加入了麻油、食盐和蒜蓉等调料，味道应该鲜嫩爽口。虽然说夏至草可以当野菜食用，但是笔者也没有吃过，所以也不建议大家随意食用。若是哪位朋友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明年开春时尝试一下。

遍地的野草，无不蕴涵中药的疗效，夏至草也不例外。夏至前盛花期采收，晒干或鲜用。夏至草药食同源，它不仅是优质的野菜，也是民间常用的中草药，有养血活血、清热利湿之功。在民间草志《陕西中草药》中就有记载：“夏至草活血，调经。治贫血性头昏，半身不遂，月经不调。”可见其价值之高。对于女同胞而言，夏至草可是个宝，小益母草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名医别录》中记载：“夏至草冬至后生，叶似旋复。三月、四月开花，作穗紫白色，似丹参花，结子亦作穗。”夏至草全草可以入药，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夏至草还可以用来泡脚，适合肝火旺盛、湿气重的朋友。因为夏至草性寒，用它的全草来泡脚有清热降火、清泄肝火之功，有利于全身的血液循环。

“清酣暑雨不缘求，犹似梅黄麦欲秋。去岁如今禾半死，吾曹遍祷汗交流”。夏季成熟的中药不仅限于夏枯草、夏至草、夏天无、半夏，而这四味中药却得到了“夏”的名称，可能与其得夏之味苦、感秋之气辛，有发散、行气、行血等功效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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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将至，自然会想起杨万里《夏至雨霁与陈履常暮行溪上》那首诗：“西山已暗隔金钲，犹照东山一抹明。片子时间弄山色，乍黄乍紫忽全青。”在情趣盎然的小诗中，不由得会念及夏至草。

关于夏至草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诗经·国风》中有一篇“中谷有蓷”，其中的“蓷”一般认为是益母草。但文中说山谷中的“蓷”，枝干都被晒干了，故也有人认为它就是夏至草。

“中谷有蓷”被普遍认为是一首弃妇诗，宋代朱熹解释称，这是一首描写灾难景象的诗，诗中的女子并非丈夫无良而被抛弃，而是灾荒中被迫家庭离散。清代姚际恒则认为诗中的女子不是被丈夫抛弃的，反而像杜甫诗中跑到邻居家打枣的“无食无儿一妇人”。

“草光叶润亦清佳，翠里生香不是花。”此句诗虽不是直写夏至草，其青绿悠然之态却十分神似。“远望层层垒玉台，近观夏至夜间开。”夏至草的花语是负责尽职，是非分明。它们虽然没有牡丹、海棠的美艳，也没有玫瑰、茶花的娇媚，但我觉得它们跟我们每一个平凡人一样，努力生活、努力绽放、努力活得精彩。

夏至草的传说，主要围绕其发现、功效以及与神农氏的相遇展开。传说中，有一位书生叫茂松，因怀才不遇而生病，其病情通过使用夏至草得到了治愈。茂松的父亲在得知神农氏的医术后，请求神农氏帮助茂松。神农氏从庭草院摘来夏至草，指出其清热散结之功效。此后，夏至草因其神奇功效而广为人知，被广泛用于治疗疾病。

还有一个传说，讲的是一个秀才的母亲患有瘰疬病，一位郎中提供了夏至草的治愈方法。秀才的母亲病情好转后，秀才对医道产生了兴趣。郎中告诉秀才，夏至草夏天枯黄时采集入药，有清热散结之功效。秀才后来成为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

这些传说，让我们看到夏至草不仅是一种具有神奇功效的草药，还与古代贤者神农氏有着不解之缘。这些故事不仅展示了夏至草的重要性和其在古代社会中的地位，也反映了古代人民对于自然和医学的深刻理解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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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山麓，野花烂漫。

在云台山下的古洞窑，与把夏至草称作“秃鲁蒿”的都大哥聊起来。满脸黝黑，体格健壮的都大哥，今年刚过66岁，山里人说的是虚岁，实际65岁，比我大5岁。他家也开有民宿，他向南一指，那三层具有现代风格的那家。今年旅游人多起来，不到五一节，房间早早订了七八成。

“那你享清福了。”我说。都大哥嘿嘿一乐，民宿让儿子经营着，自己闲不住，这不在山下拾些干枯的棍棒，送到山下，一车也能挣个百拾块钱。我瞅着电动三轮车上已装了大半车，还有十来根堆在车下。我走到杂木前，想试试一根碗口粗三米来长的榆木有多重，哪知沉得竟搬不起来。都大哥一根根扛到车边，再装车、卸车，要费多大的力气呀。看来，有时，年轻并不比年长的能干。不由给都大哥竖大拇指称赞。

“就像这夏至草一样，山边的枯树干，总有捡完的时候，你干啥？”我疑问。

“那还能闲着，山里人总会有活干。这不，下个月就要上山捋连翘了，一天也能弄个200来块钱。”

说话间，都大哥往两手心啐了一口，弯腰，提木，右手抓一头，左手撑着，上肩，往车上一抖，“咕咚”一声装在车上。

微风拂过，夏至草上一串串小白花在风中飘来荡去，我分明听出了风铃般的声响，噢，那是它们在给都大哥鼓掌。

许多人如这夏至草样，普通平凡，不为人知，虽没人关注，却不羡桃红李白，自个依然生机勃勃。在闲不住的都大哥身上，彰显山里人的执着与坚忍。

旷野上，夏至草那一朵朵小花轻享着自然，纤细而精致，漫不经心地露出花蕊，漾出浓郁的喜悦。花期虽然只是一两周左右，开得悄无声息，却郑重从不敷衍；它们没有一些花卉大气，不取悦于人，不惹人注目，摇曳着青幽野性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夏至，说到花草，人们往往想到春天，而夏天呢，也是许多花卉盛开的季节。如果说杜鹃、茶花等一棵棵开花的树是一篇篇跌宕起伏的精彩小说，一丛丛的荷花、蔷薇，则是一篇篇精美散文的话，那么，像夏至草一样野地上的小草小花，则是一首简洁而隽永的小诗。

不枯的夏至草，仿若童年的小风车，在我眼前，在我心里，转悠出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