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海

16岁那年，我在老家读高一。正值春末夏初时节，学校召开师生大会，号召全校高一、高二年级学生上山拉煤，为学校勤工俭学。

学校让学生自己报名，对于不愿去的，学校不强求。然而，动员会一结束，我们班65名学生中有63名学生奋勇参加，没有参加的一名是残疾人，另一名是因为个头太小。我身为班干部，不用说，肯定积极报名，不甘落后。

平顶山矿区离我们学校175公里，往返300多公里，这么远的路程，步行拉着平车往返一趟，对于我这个从未走过这么远路的小伙子来说，感到茫然。回家告诉母亲，她坚决反对：“孩子，你太小，没走过那么远的路，也没出过力，跟老师说咱不能去。”

我向母亲解释：“娘，我是班干部，如果我不参加，同学们会笑话我，以后我在大家面前会抬不起头的。”无奈，我以不吃饭、哭鼻子来要挟母亲。终于，她同意了我的请求。

于是，按学校规定的时间，我拉着自家的平车，装上途中做饭的柴火、干粮及锅碗瓢盆等炊具，还有被褥、席子等到学校集合。

次日清早，吃过早饭，一支由250多辆平车组成的拉煤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学校出发，前往平顶山矿区。马路两旁成行的垂柳，已露出鹅黄色的嫩芽，微风吹来，左右摇摆，向我们招手致意。

一路上，同学们有说有笑，一个个像出笼的小鸟，欢声笑语连续不断，引得行人及沿途村民驻足观看。他们赞叹：这支拉煤的队伍真长啊，前看不见头，后看不见尾。

当晚，我们驻扎在周口郊区一个学校的操场上。各自吃过晚餐，因走了一天的路，感觉腰疼腿酸，不一会儿，一个个都进入了梦乡。

次日，我们走在周口市区大街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两旁商铺一个挨一个，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对于生长在农村、很少去过大城市的我们来说，这简直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一个个瞪大双眼，一边走一边看，恨不得把所有的景物尽收眼底，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到了第三天上午，我们到达了平顶山七矿矿区煤场装煤。等各自把平车装满后，一个个都是满脸黑，仿佛戏中的黑包公，大伙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每辆装满煤的平车，一一通过磅房过磅后，按次序离开。

为了省事，我决定中午煮馍，再配点带的素丸子，胡吃点填饱肚子即可。于是，我端着锅到附近居民家要点水，然后生火做饭。水还没烧开，我就把素丸子及切成块的馒头放进锅内，此举被路边一位大婶看到，她大喊：“学生，煮馍不能冷水下锅，这样做成的饭就像豆腐渣一样。”然而，为时已晚，等水烧开后，原来块状的馒头真变成了“豆腐渣”。即便如此，我仍然吃得十分香甜。一同拉煤的女生们看我吃的“豆腐渣”饭，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每辆平车上装的煤有500多公斤重，那时我的个子低且长得瘦，老师看我拉车很吃力，便给我安排了一名女生当帮手。在平车扶手边拴一根绳子，那名女生将绳子挽个套，挎在肩膀上与我并肩而行。

途中，我和这名女生有说有笑，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我们正拉着平车往前走，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辆车上浓烟滚滚，很快火苗冒出一人多高。目睹此景，只见一名男生急中生智，赶忙拿出自己车上的铁锨，将正在燃烧的柴火从车上扒拉下来。幸好，车上其他东西安然无恙。分析着火原因，原来拉这辆车的学生做完早餐，舍不得将没烧完的木棍扔掉，把它放进车上的一捆柴火里了。没想到风一吹将柴火慢慢燃起，导致了这场火灾。

大伙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个个笑声不止，议论纷纷。

拉空车与装满煤的车相比差别很大，如果是下坡路还好，但如果走平路，尤其是上坡路，拉车的人必须弯下腰，肩膀上的拉绳绷得紧紧的，两条腿蹬得酸疼，一刻也不能松懈。

经过8天行程，我们终于得胜回朝。然后，我们将煤车拉到了距学校10多公里远的一个砖瓦厂。

平生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经历了这次拉煤，体重减了4.5公斤。回到家，母亲看到我又黑又瘦的面容，心疼得两眼噙满了泪水，一下子把我揽在怀中。

而今，虽已年愈六旬，每每与别人谈起当年上山拉煤的往事，我仍然滔滔不绝，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