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光嵩

记忆里的老宅，是典型的北方农家院。

老宅坐南朝北，南屋为上房，共五间，东、西屋为配房，各三间。房屋均为土墙瓦房，石块和青砖的根基，拌有麦草的泥土墙，木制的房梁和檩条，土窑烧制的灰色小瓦，构成了老宅鲜明的建筑特色。

我的童年时代是在老宅里度过的，那里留下了孩提时的许多美好回忆。

记得老宅里有一株老槐树，枝叶繁茂，树荫遮蔽了整个院子，在烈日炎炎的夏天，给家人带来不少清凉。每逢夏夜，在树底下铺上草苫或者竹席，我和姐姐们肩并肩挤在一起，妈妈一边用芭蕉扇驱赶蚊虫，一边津津有味地给我们讲述那过去的故事，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老宅的院子里还有一株柿子树，树冠不大，但结的果子并不少，果实叫“八月黄”。每到秋天，满枝头都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像灯笼一样，煞是好看。大部分早熟的柿子都进了我的肚子，哥哥和姐姐们很难有这种口福，这大约也是我作为老幺的特权吧。

老宅东屋的北侧有一个小压水泵，这在豫北地区很常见。由于地下水位较浅，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在自家的院子里打一眼直径十来厘米、深度七八米的“水井”，安装上自制的压水泵，一家人的用水问题就得到解决，可以免受挑水之苦。

一般情况下，我们家这个小压水泵只有我们自家用，只有大旱年份，村里的饮水井大部分都干涸了，大家才来我们家挑水，有时候整个一条街的乡亲都会过来汲水。每逢这个时候，老宅就像赶集一样，热闹非凡。

老宅的街门外是一排榆树，八九棵的样子，树下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自然也就成了天然的“饭场”。只要是吃饭时间，街坊邻居就会不约而同地端着饭碗聚集到这里，吃着粗茶淡饭，聊着天南海北的趣闻，大家的劳累和烦恼在一顿饭工夫全都得到了释放。一般情况下，这样的“饭场论坛”没有个把小时是不会结束的。当然，来这里凑热闹的基本上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也有老人和儿童，现在每每想起那个场面，心里总是暖烘烘的。

在童年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还是在老宅过年的场景。

一过农历腊月初八，大人们就开始忙活起来，打扫卫生是首要任务。由于老宅的房子都是土墙土瓦，清扫起来相当费工夫。但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心里念念不忘的是新衣服和鞭炮，而姐姐们就不一样了，不仅要帮大人们干活，还要千方百计把老屋“美化”一番。她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堆旧报纸，把老屋黢黑的墙面全部裱糊起来，用新买的白纸把旧窗纸全部换掉，把自己剪的红窗花一并贴上，整个老屋面貌立刻焕然一新。

在姐姐们忙活室内装潢的同时，大人们筹备过年的工作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买年货、蒸馍馍、炸供香、煮肉、盘饺子馅儿等，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到了大年三十儿，一切齐备，全家人欢聚一堂，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中，享受着新年带来的欢乐。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老宅也已拆除，但老宅的样子历历在目，并时常浮现在梦中。梦里的我，依然在老宅的槐树下撒欢，在爹娘的怀抱里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