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廉彩红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著名作家迟子建的小说，这篇小说获得了茅盾文学奖。让我惊叹的不是它获得的荣誉，也不说它的作者是我崇拜的迟子建，而是它的文字。

小说里的文字，诗意灵动、细腻委婉，如潺潺流水，饱含着原始的、神秘的、自然的风味。翻开书本，似乎就跟着文字走进一个原生态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人，原始、纯朴、善良、知足，他们严格遵循自然的规律，崇拜自然的力量，生活得无欲无争。

小说的主人公——一个90岁的女酋长，她缓缓地自述着自己和自己家族及整个他们这个民族的生命和生活历程。充斥在故事里的一段段凄婉哀切的故事，悠悠颤颤，像拉吉米在夜深人静时用木库莲吹起的琴声，催人泪下。

任何一个民族的人民，都离不开爱情和生死。

《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爱情纯粹、执着、勇敢，书中“我”的弟弟鲁尼，对爱情极其大胆、主动，面对竞争对手金得，早一步跑到女方的部落去求婚，最终把妮浩带回了自己的部落。那时他还未成年。伊万用几张狍子皮以及他那大而有力的手，从商人手里换回了俄罗斯姑娘娜杰什卡。书中“我”的父亲林克和大伯尼都是通过射箭比赛，赢得了心上人的芳心。而在父亲死后，大伯为母亲亲手做了羽毛裙子，母亲也穿着这羽毛裙子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我”的爱情也极其浪漫，“我”与第一任丈夫拉吉达相遇在一次迷途中，爱的火花怦然炸裂，激荡着两颗勇敢、年轻的心双向奔赴走到了一起。

死亡也是人类不可避免的，书中描写了大量关于族人死去的情节。“我”的第一任丈夫拉吉达为寻找驯鹿被冻死；第二任丈夫瓦罗加为保护放映员死在了熊掌之下；老达西为寻狼报仇后被群狼吃掉；小达西曾为日军效力被造反派打断腿意志消沉开枪自杀，他妻子杰芙林娜为此选择吃毒蘑菇殉情而死；“我”的姐姐小列娜却是因为磕睡冻死在了驯鹿背上。这其中最让人感动和无助的是妮浩萨满每一个孩子的离世。作为萨满，她身负神秘力量，心怀崇拜、感恩之心，把别人家的孩子示作自己的孩子，而把自己的孩子称作别人家的孩子。每拯救一条生命，自家亲生的孩子就要舍弃一个。对她的孩子来说，死是多么残忍、无奈、无辜；对她来说更是残忍和悲壮，而这又是她身为萨满的使命和担当。读着妮浩，心里生出隐隐的疼痛，而心灵又如电击一样颤动着，震恸！

鄂温克民族有着自己的语言，有着自己的文字和文明，有着自己的神和信仰。他们在岩石上画画，画驯鹿，画鄂温克少女，画山神、树神和河神，画蓝天、白云和鸟雀，画他们心中向往而美好的一切。他们的文明是自觉的、原生态的。每迁移一个地方，他们都会把原来居住地的垃圾清理干净，埋到地下，还这个世界一片清白和干净。小说把鄂温克族的文化习俗与自然环境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祭祀只是其中一种感恩自然的方式：“如果看不到它们的眼睛，就像白天看不到太阳，夜晚看不到星星一样，会让人在心底发出叹息的。”鄂温克族将鹿视为自己的图腾，不仅因为鹿是他们生活中的重要资源，更因为鹿象征着自然的力量与生命的循环，是鄂温克族人顽强坚守文化信仰的精神。在祭祀仪式中，族人们虔诚地祈祷，向自然表达敬畏之情，同时也祈求自然赐予他们更多的恩赐。

我们从文中读出了鄂温克人的干净，他们干净得如同茫茫林海雪域一样纯净坦荡，没有丝毫的世俗贪婪之气、虚荣之气、浮躁之气。

小说的语言细腻精妙且富有哲理，作者采用比喻、拟人、隐喻、通感等一系列修辞手法，让句子富有张力和诗意。开头的“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霜老了，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直击人心。还有文中处处可见的美妙文句，让人沉醉其中。“后来起了一阵风，天上的月亮还是老样子，可是水中的月亮却起了满脸的皱纹，好像月亮在瞬间老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刻，我懂得真正长生不老的是天上的东西，水中的投影不管有多么美，它都是短命的。”“炽热的阳光把河水给舔瘦了，向阳山坡的草也被晒得弯了腰了。”

尤爱这句“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了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尾声的。”如同柔婉的春风，轻轻抚摸着读者的心，宽慰着迷路的人。岁月的沧桑、生命的陨落都是不能避免的，而大自然中唯一初心不变的是日月星辰、蓝天白云、山川河流、清风流水，默默地守望着一代又一代辛苦忙碌的人们，而一代又一代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感恩回馈着自然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