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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17日
农家孩子爱劳动
□ 郑乃谦
过去生长在农村的孩子,劳动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从儿童到少年再到青年,劳动伴随着我的成长,几十年后的今天,回忆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劳动情景,仍饶有趣味。
生在乡下,长在农村,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乡亲们勤劳、纯朴的形象,给我们农家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们爱劳动者,也爱劳动,拾粪、拾麦、割猪草……劳动的快乐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一
“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这句话在农村妇孺皆知。因而农家人对拾粪很重视,不光勤垫牲口圈,还到路上拾牲口粪。我家住村边,周边有几个饲养场,拾粪很方便。
小时候,我手挎一个箩筐去拾粪,嫌拿铁锨不方便,干脆就下手抓或双手捧,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脏。有次见到路边麦田里的马粪也捡到箩筐里,大人们看到我勤快中的幼稚无知,禁不住笑了。我常和同龄的本家叔叔结伴去拾粪,在路上遇到一溜马粪,便你一半我一半来个平分,拾满箩筐后倒在路边继续向前拾。劳作间隙,我与小伙伴们在河滩大石头上玩斗地主的游戏。少年的心中,经常是快乐的,残疾并未给我的心灵投下什么阴影。乡亲们都夸我是个勤快的孩子,听到大人夸奖,心里甜滋滋的。
长大一点后,我就肩挑着两个箩筐去拾粪。集体的马车到山坡上跑副业拉白矸、拉矿石,星期天我就和伙伴顺着山路到远处拾粪。路边的牛粪散布在草丛中,大都干了,用手一掀,随即放入筐中。有时竟跑到离家几公里远的高坡上,登高远眺,看到远处的景象,十分新鲜,满载而归的神气劲便驱散了疲劳。
在我十来岁时,父亲每到农闲时便和生产队的其他社员到西焦坡为队里采料石。我星期天到那儿去拾粪,父亲回来时顺便为我挑担。我时常追问这一担粪值几个工分,并因为自己的劳动有价值而感到欣慰。
当时学校功课抓得不紧,放学完成简单的家庭作业后,我不是去割猪草,就是去拾粪。父亲嫌铁锨不方便,后来就专门为我买了一把竹粪杈,使用久了会被疙疙瘩瘩的石头路磨坏,然后再买一把新的。母亲也特别喜欢积肥,经常带我到麦场找些烂麦秸之类的东西垫猪圈。
二
集体化时期,家家户户都要养猪,猪圈或在院内,或在街边,养猪一来可以积肥换工分,二来可以卖钱。秋收之后种进小麦,到山外的百间房或者待王集市上买一只猪崽(俗称逮猪娃)开始喂养,养到第二年农历腊月出栏,卖的钱正好可筹办年货。那时喂猪没有什么饲料,主要是剩饭、泔水,另加猪草。割猪草这活适合儿童干。下午放学后或者星期天,挎上箩筐、带上镰刀,或者提着竹篮、带上铲子,有时跟随大人,有时独自一人,到村边的田间地头割猪草。从春季到秋天,都有各种时令野菜。有时候是小伙伴们结伴而行,一边玩游戏,一边割猪草。满载而归后受到大人的夸奖,快乐洋溢在心间。“闺女们要花,儿要炮”,卖了猪,领到父母发的钱,春节前买到自己心爱的鞭炮,十分开心。
儿时有许多歌曲都是赞美劳动生活的,如《我是公社小社员》《姐妹们喜晒战备粮》,这些快乐的歌声时常伴随着人们的劳作回荡在田间。
春天的田野里留下了小伙伴们矫健的身影,留下了童年的快乐,也留下了抹不去的难忘回忆。
三
拾粪、割猪草是自发的个体劳动。生产队规定,儿童到了7周岁就可以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每天记4个工分,20个工分算一个劳动日,即一个成年男劳力一天的工分。儿童干的活,肯定是很轻的活。最初是放农忙假时由老师带着拾麦穗、拾玉米根;之后会随农村妇女劳力摘豆角、摘棉花或者打坷垃;再大点就开始挑担子了,如垫牲口圈。
集体化时期,每个生产队有100多口人,耕种六七公顷地。队里只有一辆或者两辆“汽马车”,社员们劳动强度非常大,无论是向田间运粪还是农忙时收割庄稼,主要靠人力。有的生产队庄稼地在沟里或坡上,那就更辛苦了。学生们没有耐力,挑粪时即使踉踉跄跄,也得坚持。
收麦时,用绳子将割下的麦子捆住,再用扁担挑两捆麦子,重量超50公斤。无论捆麦子还是用扁担挑麦子,都得有功夫。弯腰割麦特别累,而且骄阳似火。
那时,每逢麦收或秋收时都要放农忙假,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拾麦子。头顶骄阳,脚踩麦茬,脸都被晒得红红的。渴了能喝点糖精水,就算一种享受了。调皮的伙伴们休息时也不安生,纷纷攀上田边的大柿树,用衣服裹住头部玩游戏。稍大一点后,我们就开始跟着大人学割麦。
打场趁天晴,麦子晒焦后牲口拉着石磙碾压,翻场、挑场一个劲地不停,青壮年劳力顶得住,青少年就得咬牙坚持。打场遇到雷阵雨,抓得就更紧了,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打麦场上的活儿一项连一项,赶得很紧。麦子碾了两遍后挑起麦秸秆,然后把麦籽、麦糠拢成大堆。这时人已经累了,接下来的活就是扬场。扬场离不开风,这活很有窍门,大人们会手把手地示范给我们看。麦糠随风飘到远处,麦籽落成一堆。看到劳动果实,多少会减轻一些劳累的感觉。
四
麦田锄草,一般都在农历正月里,过了元宵节之后。这是个轻松活儿,也没有啥窍门。而在玉米地里锄草,就又累又复杂。我是高中毕业后才正式开始在玉米地里锄草,母亲就是我的老师。母亲说:“小草可以埋住,大草必须挂到玉米秆上才不会重活。”每一片地都要锄到,如果留下空当,是不合格的,因为日后这块地上面就会长草。
锄头有墒,杈头有火。干农活时间性很强,玉米生长前期要锄两遍地。锄地有两个目的:一是灭草,二是保墒。锄第一遍时,玉米不太高,比较容易。经过一场雨后,才锄第二遍。锄第二遍时还要给玉米封土堆。那土堆有小箩头大小,一个挨一个。这时玉米已长得齐腰高,甚至齐胸高。封土堆要匀称,这样玉米不易倒伏。脚踩的地方需要多搂一次,形成一个坑,下大雨时可以存水。特别是带坡度的地方,这样可以防止水土流失,也给种麦积攒了底墒。锄完两遍地,生产队会组织大家评比,因为父母锄地好,经常得到奖励。郑传夏是林业队员,在村西的合作水库边看果园,他经常夸奖我“年纪轻轻,锄的地真细发”。
农谚曰:伏天刮破皮,等于秋后犁一犁。可见人们对伏天中耕十分重视,而此时是桑拿天气,人们干农活时挥汗如雨,又热又渴。
秋收时节,天气凉爽,活儿也不轻。玉米剥光了穗子,运到场上后,没有脱粒机,就要人工捶了。将玉米堆成一米多宽的长溜,稍大点的孩子随社员们间隔一米多站成一排,抡起木棍捶起来。木棍子轻了没有效果,震得胳膊酸麻;木棍子重了抡得吃力。为了赶进度,晚上加班干,有时加班能吃上油馍。
男孩过了十三四岁,就开始“跟牲口”了。用牛或骡子耕地,成熟的把式需要一个小助手,协助套牲口、背犁耙;犁地边或塄根时要挡着牲口。这个活儿农村俗称“跟牲口”,说是助手,其实也是徒弟。“跟牲口”是个比较自由的活儿,开始犁地后,自己就可以休息一阵子。如果三头牛中有一头是刚开始拉套,那就得一直牵着,这是比较累的活儿。因为初生牛犊犟劲大,有时会弄得一团糟。大人休息吃馍时,我们也会用鞭子赶着牛,或犁或耙转上几圈。
秋季“跟牲口”往往起得很早,天不亮就到马坊。饲养员把牛或骡子喂饱后,我们或赶着或牵着,同时背着犁耙上田间,一直干到接近中午时分。下午则是一直干到天黑,不能按时吃饭,有时饿肚子挺难受。秋天“跟牲口”附带的活儿是打坷垃,掘地边、地角。干完这些活儿,就可以上树摘柿子,把它摊到玉米面饼上用来充饥;也可以拾柴禾烧红薯、烧玉米,休息时与师傅一起品尝美味。
人能吃苦耐劳是一种本事。劳动,对塑造儿童的心灵有重要作用,会使其受益终身。儿时的各项劳动陶冶了农家孩子的性情,塑造了我们的性格,使我们从小就养成了不怕脏、不怕累、热爱劳动的品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