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瑞芬

前几天，岭上的朋友送来一袋构树穗，我心生欢喜，赶紧择洗干净做蒸菜吃。望着蒸笼里袅袅升起的氤氲，闻着独特而扑鼻的香味儿，我好似穿越到了儿时……

上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给我国造成了严重的粮食短缺和经济困难，使得百姓的生活十分清苦，几乎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发愁。好在有大自然的馈赠，每到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季节，大家就会到田间地头或沟沟壑壑挖野菜、采蘑菇、寻木耳，或上树摘榆钱、槐花、构树穗等用以果腹。当然，我最喜欢吃的便是构树穗。

我家后院的崖头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构树，每到枝条泛起淡淡的嫩绿，我就会爬上崖边墙头认真查看，暗自判断构树穗长出的时间和采摘时机，以防被他人捷足先登。一次被母亲碰到，她看到我搞怪的样子，就笑着说：“小气鬼，让人家摘点怕啥，那么多树呢，你能吃完？”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俺就喜欢吃嘛。”我边说边从墙上跳下来，将手在衣服上来回搓几下，便悻悻地离去。

构树穗终于长出来了，全身呈暗绿色。于是，我便拿着篮子，绕到崖头背后的沟里，从人们挖出的只能放进半只脚的土窝窝里，拽着树根和草根爬上崖头，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和带刺的野酸枣树，高兴地采摘起来，直到篮子实在装不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后，母亲将我带回去的构树穗洗净，再拌上一些玉米面粉，让每一颗穗儿均匀地裹上一层薄薄的面衣。然后将处理好的构树穗放入蒸笼，让我坐在锅台前烧锅蒸制，待蒸汽一缕缕摇曳生姿时，一股股清香便在不大的厨房弥漫开来……

长大后，我才知道构树为雌雄异株，长出构树穗的便是雄蕊，它不仅能做蒸菜，还能炒着吃或拌上鸡蛋面糊炸着吃，但儿时因物质匮乏没有这般口福。构树的雌花宛如一颗颗长满软刺的淡绿色小球，成熟后会变成一颗颗红果，果浆甜美多汁，口感类似草莓和桑葚。当崖上的小果实渐渐变红时，我就会再次爬上去，边摘边吃，直到满口、满脸、满身都被汁液染红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母亲看到我的囧样，再三告诫我：“这红果不敢多吃，小心肚子疼，会拉肚子的。”我顽皮地说：“才不会呢，您闺女的身体结实着呢。”突然，锅盖被蒸汽冲得啪嗒一声，我从回忆中惊醒，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该出锅了。

我把蒸菜放到盆里，撒上切好的蒜苗，又炒了几个鸡蛋，再点上几滴香油搅拌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盛上一碗，那软糯的口感和淡淡的清香瞬间令我沉醉……

我慢慢品味着，每一口都是春天的味道，每一口都是家乡的味道，每一口都是记忆中的味道，每一口都是母亲的味道，每一口都是乡愁，每一口都是对自然的敬畏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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