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

楼前传来卖香椿的吆喝，循声望去，那位卖香椿的大妈凑巧与我双目对视，那翘盼的眼神瞬间幻化成了远去的母亲。“还有几把？”“十来把吧。”“我都要了。”“娃子，不敢吃恁多，眼昏。”“没事，我送给邻居尝尝鲜。”大妈抓起篮子里的香椿，会心的笑在岁月的脸上一波接着一波荡漾。

春天，是一个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季节。对于我来说，春天的味道就是那一场味蕾上的香椿美味的回忆。

山前春风山后绕，房后香椿上枝梢。小时候，我家后坡有一棵香椿树。每年春天，香椿树的枝头就会冒出嫩绿的芽尖。星星点点的浅红嫩绿，便出现在了香椿树的枝头。仰望，含羞带笑，初露稚容；近前，红绿相间，鲜嫩清脆。闭上眼睛，诱人的美味就能把口腔、味蕾层层包围。

采摘香椿是有讲究的。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用钩秆将香椿芽掰下来，生怕折断树枝。摘下来的香椿芽，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水，鲜嫩欲滴。

回到家后，母亲会将香椿芽洗净，用滚水焯一下切成颗粒段，然后打入几个鸡蛋，加入适量的盐等调料和葱丝、姜末，搅拌均匀。锅中倒入菜油，炉膛内火苗伸出长长的火舌，一伸一缩地舔着锅底渗出的油香，哗哗地一番搅拌，将香椿鸡蛋倒入锅中。只听刺啦一声，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叮叮当当，香椿炒鸡蛋出了锅，那金黄色的鸡蛋中夹杂着嫩绿的香椿粒，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香椿的清香和鸡蛋的鲜美清鲜互补，那独特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咂嘴回味，齿颊生香。

除了香椿炒鸡蛋，母亲还会做香椿拌豆腐。记得读高中时，母亲让我到后坡掰些香椿芽，要给我做个香椿拌豆腐的小菜。后坡大香椿树下长着不少齐腰高的小香椿树，我一伸手就咔吧咔吧一棵不留，通通掰下了顶芽。母亲见状，叹了一口气：“让你掰些枝丫，你倒好！能饿儿孙，不掐椿笋。”我看了一眼母亲，心里嘀咕：“椿树和儿子哪个重要！”

母亲把洗净的香椿芽和豆腐一起切成小粒，加入盐、香油等调料，轻轻搅拌，一道简单而美味的香椿拌豆腐就做好了。母亲铲上一些递我尝尝，我借口香椿味涩，怕吃了眼昏，遂将香椿拌豆腐推到了一边，母亲也没说什么，扛着镢头下地去了。

傍晚，我在学校寝室整理书包，与铅笔盒磕碰之声从书包中传来，扒出书包一看，竟是清清白白的一罐头瓶香椿拌豆腐。瞬间，那碰撞之声幻化成了母亲与门前皂荚树上喜鹊的对话，幻化成了我与母亲餐桌前的场景，我吃得泪流满面，母亲看得眼泪汪汪，我仿佛问过母亲：“您咋了？”“香椿吃多了，眼昏。”母亲说。

读罢《管子·权修》终于明白，“能饿儿孙，不掐椿笋”岂不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最好解释？

如今，每当春天来临，我总会想起那一棵棵香椿树，想起母亲做的香椿美食。那不仅是一道菜肴，更是一分浓浓的乡愁。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但味蕾上的记忆永远难以忘怀。那一碗碗、一瓶瓶的香椿美味，是对童年和岁月的回忆，是对家乡的思念，更多的是餐桌上散不去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