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同族兄弟红江，耸耸扛在肩头的那捆树苗，远望背着书包的学童诗兴大发。

他爱树，也爱看树。爱看老家山里的珍稀树；爱看城里的绿化树，公路道旁的风景树；更爱看田里的育苗树。

阳春三月，住在县城的红江拉扯着要回家去种树。他知道我对树也情有独钟，神秘兮兮地说：“老家的大山就是个天然植物园，鬼箭羽、降龙木、黄栌、紫檀、杜鹃应有尽有，不低于千种，珍稀的有二三百种。”我听后欣喜异常、心驰神往。

瞅着他肩头的那捆树苗，我心里嘀咕：“这都往哪栽呢？”他浅浅一笑：“榆榴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根据以前的经验，前些日子才下过一场透雨，土壤松松软软的，挖坑栽树可以省点力气。我抢先夺过他手中的锄头，一锄头下去，殊不知“嘭”地一声反弹回来，虎口震得木木麻麻的。他揶揄：“种树好似发钞票，功夫下到有回报。这可不是你握笔杆子，恁好挖的。”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入土中，仿佛惊动了安居地下的爷爷：“孩子啊，种树就像做人，要有耐心和毅力。”幻觉中的我想起了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种树的场景。那时候看着爷爷轻松地挖坑、栽树、浇水。

种树，不仅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而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和呵护。每栽种一棵树苗，都承载着希望和未来，需要几代人用心去浇灌和守护。

红江种树十里八村出了名，据说怀揣“相树”之技。闻能识木，观能知材。他展颜一笑“经验而已，经验而已”。看一棵树是不是好材料，他说瞅瞅树冠就知道：“立枝槐树卧枝秋，不用开锯好木头。”拿上一截气息相近的枝杆，他放在鼻前一嗅：“浓香悠长是侧柏，清苦淡雅是国槐。”宅院种树有啥讲究？他眉峰一扬：“院内石榴门外桂，枣树杏树房后配。前不栽桑后不栽柳，最忌杨树乱拍手。”

红江“相树”，让我想到了“相马”。古时相马，相的是千里马的速度与力量；这“相树”，相的是树木的本真与生态。

喘息过后，我俩蹲坐树旁扯起树龄话题：“山里啥树最古老？”他笑了：“千秋万柏老古槐，未卜先知请柿伯。”

说到柿树，一下子想起我家门口那棵老柿树，据说在祖父那代就有了。这柿树，春夏里绿荫遮蔽，秋冬里秃枝飘摇。不管春夏还是秋冬，我们都喜欢来这儿翻筋斗、捉迷藏。一年又一年，柿子树举着一盏盏小灯笼，像极了村口远远瞭望的爷爷，在烟火岁月中无时无刻不在为儿孙守护着回家的路。

一阵轻风飘来，翻开了记忆中的书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想到了种树与育人。十年树木，是一种何等的坚持与耐心。从一粒小小的种子，到参天大树的屹立，需要经历无数的风雨和阳光。每一次成长，都是对生命的执着追求。我们目睹树木的成长，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在岁月的磨砺中，从幼苗到成长，从稚嫩走向成熟。百年树人，更是一种使命与责任的担当，传递着智慧与知识的火种。种树与育人，虽形式不同，却有着共通之处。树木需要适宜的土壤、水分和阳光，才能茁壮成长；人也需要良好的环境、教育和关爱，才能成为有用之才。

正如树木的根深扎于土地，人的成长也离不开坚实的基础。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也在不断汲取着知识的养分，让人生变得更有内涵。

十年树木，见证了时光的荏苒；百年树人，孕育着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