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乃谦

学生时代结束已经40多年了，回首往事，历历在目。

一

1969年春节后，我入修武县西村公社西村小学，那时的小学分散在两三处地方。村东的赵家祠堂与祠堂山门分别是一、二年级教室，村西南角是三、四年级教室。

我的启蒙老师叫王秀梅，对我这个肢体缺陷的学生特别关照，每逢下雨天就背着我将我送到家。到三年级时，王老师去治病，郑小孬、杨作梅、郭学文等老师先后任课。最后是郭老师任课两年，把我们送毕业了。

1973年春节后，父母带我去山外的庙河治腿病，五年级上学期就没有上学，想留级，学校领导觉得原先我的成绩不错，建议不留级。王老师因病医治无效，不幸离开人世。毕业离校那天为她办理后事，灵棚就设在赵家祠堂东边的打麦场。拿着板凳迈出教室门口时，我只是向那边投出深情一瞥。

那时候小学是五年制，本应该在1974年春节后入初中，我们这一届延迟了半年，暑假后升入初中。

二

修武县西村中学创办于1968年，位置就在村的西北角，离我家的距离也就100多米远，算是近邻。在我的记忆中，办学初期条件很差，学校老师经常借邻家水桶，归还时习惯担一挑水送到家里。西村中学的招生范围是西村及附近的洞湾、六股涧、小南坡、磨石坡、柿园、甲板创7个村。按照公社的划分，这些村同属于西村公社中片。我们这一届一共招了两个班，按西村中学招生排序分别是9班和10班。我被分到了10班，班主任是王晓萍老师。我因为小学缺了一学期课程，升初中后数学学习很吃力，但是从来不抄作业。升初二后两班合并为9班，班主任是杨流顺老师。

西村中学当时是一所公办初中，学校将村北一块荒地（恰是我家现在住宅的位置）开垦后，种一些红薯、高粱、芝麻等耐旱作物。我们上初中后，又在村北边荆湾河的河滩上（现在西村猪场），人工挑土，垫出了一片地，名曰大寨田。

学校负责人郭相宝因病休息，先由王玉清负责。王主任是本公社东大掌村人，说话和气，一脸络腮胡子，平时一直穿着便衣，其外观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后由李东负责，他喜欢吹唢呐，还拜西村的老人郑方德练习武术。

刚入初中时，教室很少，只有两间，郑氏宗祠也被利用起来当了教室。这一年，新建9间教室，除了木工、泥水匠外，许多活包括备料都是师生们自己动手干的。我们升入初二后，便搬进了新教室。师生们又盖了10间平房，作为教师宿舍。

初中毕业，没有拍毕业照，留下小遗憾。按照往年惯例由大队推荐，才能到修武县第三中学读高中，所以幸运者只是极少数的，绝大多数都要回生产队劳动。十五六岁，参加繁重的集体劳动，没有不怵的。1975年，时任修武县委书记李祥提出普及高中教育，办法就是各行政村自办高中。有了这项政策，上届8班的学生都读了高中。我们班也是这样，初中毕业后全部升入西村高中。记得高一时，一个学期没有发教材，还有一学期教材是新乡地区文教委员会编写的，质量可想而知。

1976年秋后，学校师生到高红岭后边的焦峪沟打荆坡。把灌木、圪针全部割掉，将老荆疙瘩平茬，次年会长出荆条。荆条可以编筐、编篓，也可直接卖钱。师生们带着干粮，苦干了一周。为了中午喝上热汤，8班的师兄们翻山越岭，硬是把一口大铁锅抬进了两三公里远的深沟。

每年春秋，各有一次为期一周的勤工俭学劳动，就是上坡割毛荆、编荆片子。农忙时，经常帮助学校的合作单位即西村第五生产队干农活。

老师照顾我们几个残疾学生，劳动时只干轻活。大家上山割毛荆，我们就在学校编荆片，或者在校打扫卫生。干手把活我倒是不怕，最怵的就是借农具。有几位外村的同学，不想从家里带农具，每次劳动全靠我借，心里烦又不好意思推辞，只得跑遍邻居家，挨家挨户说好话。

初一时，有幸有一位好老师做班主任，那就是王晓萍老师。可惜升初二后，王老师担任了上届的班主任。两年后，她就离开家乡，随爱人到位于山东东营的华东石油大学工作，在大学附中担任班主任，直至1999年退休。桃李满天下，对王老师来说，名副其实。

记得非常清楚，王晓萍老师教我们唱歌，歌名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讲台上，她一边唱一边做着动作。王老师到山东10多年后，我越来越想念，就开始书信来往。2003年10月，我去北京，其中一件事就是想面见分别27年之久的王老师。到北京后，王老师为我们接风。原准备住招待所，她执意让我们三个人住在家里。2017年11月，修武县政协组织文史员去北京参观，那天下午游览圆明园，我顺便去看望住在附近的王老师。晚餐后，耄耋之年的老两口执意把我送到宾馆。令人痛心的是，王老师没有扛过新冠疫情，2023年春节期间离开人世。

三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许多应届高中毕业生报名应试，有些初中毕业回乡劳动多年的社会青年也跃跃欲试。

这年高考后，在焦作面粉厂工作的舅父到我家里，嘱咐我好好复习功课，准备明年参加高考。那个年代，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人人羡慕。我极不自信，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儿，只是对舅父敷衍一下。临近期末考试一个月时，舅父又一次来到西村，重提那个话题，我才问了一句：“明年真的去高考？”

此后，我埋头苦读，暗自用功。期末考试，三门单科第一，总分全班第一。惊人的进步，令老师、同学刮目相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知道，智力一般，只是多用功罢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1978年4月，高中毕业。同学们离校，我和同学侯双喜到修武县第三中学补习了一个半月。田金德老师担任班主任，学校聘请了王雷一等本县几位非常有名望、有水平的老师前来辅导。高考报名时我报了理科，7月7日至9日首次参加全国高考。学校没处住宿，晚上老师就领着我们跑到西涧村，在一个戏台的大棚下将就。临出门，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说考试时千万不要慌。我嘴上答应，心里没底。实际考场上，我是出奇地冷静。化学发挥得最理想，得了50多分，特别满意；物理最差，只做了选择题，考试半个小时离场，大约能得6分。总成绩距大学录取分数线尚有70多分。

经历一场实战，我心里有了底。暑假后返校补习，随下届同学一起上课，班主任是年轻的王家栋老师。

1979年寒假开学后，学校郭主任说，学校的理化老师水平大家清楚，继续考理科恐怕成绩不会理想，建议我转文科。郭主任让我去征求赵德林老师的意见。赵老师说，学校从来没有开过历史、地理两门课程，另外这些知识全靠记忆，转文科不乐观。从此，我进退两难，犹豫期间我停止复习物理、化学。记得开始下小雨了，郭主任又提及此事，我没再犹豫，转入文科。从此，我开始大量死记硬背，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背书，那真叫全身心投入，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上自习有时候老师不在教室，秩序有点乱，我就手捂双耳复习。后来，学校同意了我的一个荒唐请求——做完作业，可以到教室外边去背书。放学后，我干脆到村西的田间地头，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背书。

西村公社圪料返中学的考生都到修武县第三中学去补习，每门课程都有老师辅导。而我几乎没有学过历史、地理，也没老师辅导，完全是自己摸索。好在有一本《高考复习大纲》作为指导，让我分清主次。

那年7月7日至9日，全县考生在修武一中参加了全国高考。考试间隙与别的同学交流，我觉得自己掌握的知识不比他们少，后来的成绩也证明了这一点。高考结束，同时也是学生时代的结束。学生时代留下的许多温馨回忆，刻骨铭心，终生难忘。老师教授的知识让我受益终身，交往的同学也是相互陪伴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