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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3月01日
卧病在床迎高考
□郑爱珍
从记事起,有一次卧病在床的时间最长,有近两个月,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那是45年前,也就是1979年5月,离高考也就剩两个月时间,全部转入综合复习阶段。那时高中只有两年时间,初中也是两年。初中阶段的学习并没那么扎实,我们刚好赶上1977年恢复高考,通过考试才能升入高中。我们村15个同学,就我和小芬考上了高中。
为省钱每天回家吃饭
高一初期,老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初中的课程全部给我们补了一遍才开新课。
高中阶段,大家唯一的愿望就是考上大学,能够鲤鱼跳龙门,改变自己的命运。学习上你追我赶,夜里下了自习,还要再学习一会儿。
我家离学校约3公里,因吃不惯学校的饭,关键是还能给家里省点钱,便天天回家吃午饭和晚饭,早饭啃个干馍、喝口冷水就解决了。
冬天,妈妈把她珍藏的结婚时穿的枣红色碎花小大衣让我穿着,倍感温暖。遇到下雪天,我就披着被单遮风挡雪。妈妈有时会偷偷塞给我两毛钱,让我去街上喝口热汤。两毛钱装在兜里快揉烂了,我也不舍得花。
为此,班主任还在班上不点名批评说:“我们班有的同学,为吃一碗捞面条而奋斗。”但我有自己的想法,跑步回家吃饭,可以换换脑子,不仅可以背英语单词、回想老师讲的内容,还能锻炼身体,心旷神怡,学习效率也高了,岂不两全其美?故不在学校吃饭。
借宿亲戚家打地铺复习
开始和同学们一样住在学校里,睡的是土坑。下夜自习以后,学校为确保我们的休息时间,教室的灯就关了,想看书也不行。
后来,我和小芬就借宿在离学校不远的亲戚家,在放农具的屋里给我们腾出点地方打地铺。地铺就是地上铺上麦秸,周围用砖头围成一个床的大小,然后铺上床上用品。床头墙上用钉子挂上两盏煤油灯,方便晚上学习。放学后,总想再看一会儿书,往往看着看着就坐着靠住墙睡着了,等睁开眼,太阳就出来了,自己只好笑了笑,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那时,家家都难,同学们星期天回家带的馍要吃上一周才行,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也没有副食,往往到了周三、周四就吃完了,大家饿得不行。因我天天回家吃饭,就拿上她们的馍兜,给大家背馍和红薯吃,经常奶奶蒸好的一大竹篮子馍和红薯都让我拿走了,去地里干活的父母、姑姑、叔叔下工回来却没得吃。
慈祥的奶奶给我说:“我知道你的同学离家远,没啥吃,如果给同学拿,提前说一声,我多弄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奶奶,我知道了。”
我家里也困难,13口人,7个学生,二姑长年有病,全年的余粮款只有200多元,多半都给二姑看病了。当时,老师让每个同学买一套复习资料,需要5元,我回家给父亲说,父亲看了我一会儿,甩了甩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没有说话转身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家要过钱。
高考前两个月突发疾病
再有两个月就该高考了,刚开始大复习,我突然发烧、拉肚子,只好请假回家。谁知拉肚子好了,接下来是头疼、发烧。父亲天天背着我去大队卫生室打针,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早晚各一次。特别是晚上,父亲劳累了一天,还深一脚浅一脚,提着马灯背着我去打针。
父亲给我说:“赶快好吧,还要考学呢,你是全家人的希望。”我趴在父亲的背上,默默地流着泪,真是父爱如山。我思绪万千,百感交集,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
由于打针时间长了,屁股上每次打过会出现硬块,妈妈总是细心地用热毛巾为我消肿。
退烧后,我一直头疼,抬不起头,不能起床,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我强忍着头疼看两眼书,然后就躺着默想着书上的定理、定义、例题等内容。就这样度过了近两个月,我竟然把初中、高中的数理化课程,像过电影一样过一遍,印在了脑子里。
病愈后去学校,老师给我说:“再有两天就要考试了,把准考证领一下,看看考场地点,就可以回去了。”
就这样,我在床上躺着,度过了高考前最珍贵的综合复习时间。
待到高考时,奶奶早早地给我做了一大碗炒鸡蛋捞面条,还煮了几个鸡蛋当午饭。慈祥的奶奶把我送到村口,目送着我去参加高考。奶奶的满头银发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像火苗一样,照亮了我奔赴“战场”的阳光大道。
那天下午,奶奶早早地在村口接我,翘首以盼,等着凯旋的我……
中午时分,当同学们去吃午饭时,我坐在班级门前的大榕树下,乘着阴凉,一边吃着鸡蛋,一边看大家的复习资料,抛弃一切杂念,全身心地准备下午的“战斗”。
就这样,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完成了高考。
成为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
高考结束后,只有16岁的我,和大人们一样,每天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大伯、大娘、叔叔、婶婶总要问:“姑娘考得怎么样啊?”因近两个月没有上学,也没能参加老师组织的综合大复习,我心想肯定考不上。干活休息时,为避免大家发问,自己难堪,就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想着今年是不行了,还是等着去复习吧……
到了秋天,秋雨连绵。突然有一天下着大雨,对门的大爷冒雨跑到家里,说我考上了大学,我说不可能,是爷爷年龄大了,听错了吧。父亲说:“我们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当学校教务处的王素青老师在电话里告诉我:“不错!就是你,抓紧时间来学校填报志愿、体检……”我拿着话筒的手抖了,问:“这是真的吗?”父亲高兴地说:“闺女,是真的!”屋里所有人都说是真的,我还是感觉像做梦,泪流满面。这时,全村的人沸腾了。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村里还专门演了一场电影以表庆贺,我成了我们小村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