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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2月02日

酒趣

□ 王保利

贯穿华夏文明始终的中国酒文化,可视为中华文化的缩影。一杯好酒不仅是酿酒人挥洒汗水的结晶,更是大自然循环往复的恩赐,其中蕴含着天地融合的自然规律和哲学内涵。”听了一堂关于酒文化的讲座,在弥漫升腾开来酒香的氤氲之息中,晕晕乎乎想起自己所经历的那些酒的趣事。

从小羡慕古人的酒量,尤其是武松在景阳冈喝了十八碗酒、打老虎的精彩场面,一直萦回脑际。前些年抽暇到山东阳谷景阳冈看了看,一看不要紧,完全颠覆了我对酒的认知。在景区酒肆中,店家的一席讲解使我茅塞顿开,原来古代的酒度数低,武松喝的酒不过十几度而已,与现在人们常喝的红酒度数差不多,闻之醍醐灌顶,自己仿佛也可以与武松比肩了。于是,就在景区中的那只“大虫”模型上,摆了个捶打的姿势,过了一把打虎瘾。

印象中第一次喝酒,是在姨家喝的啤酒。刚上小学放暑假,到待王姨家待几天,晚上,表哥拿出两瓶啤酒消暑,给我往铁茶缸中倒了半缸。瞅着黄澄澄、清亮亮的液体,闻着一股麦子甜滋滋的醇香,端起喝了一口,边吐边说:“一股恶水味。”“恶水”是我家乡的土话,意思是刷锅洗碗的泔水。啤酒在我心中竟是这种味道,好长时间对它都不“感冒”,谁说喝啤酒,我就会不屑地说:“一股恶水味,有啥喝头?”直到十几年后参加工作,才又为啤酒正了名。

喝酒时,有人喜欢行酒令,焦作人话叫“划拳”“猜枚”。上初中时,在邻居家见过一个40多岁酷似评书艺术家刘兰芳的女士在酒桌上“划拳”,只见她有声有色,不断变化节奏。后来,她可能觉得坐着“划拳”提不上劲儿,就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她先是用右手,后来换左手,过一会儿左右开弓“划拳”,口中的声音如刘兰芳说评书般铿锵有力,引得围观者不断拍手叫好。一桌男士没见过这阵势,一个个在她“划拳”的节奏和左右开弓中花了眼,逐一败下阵来。她俨然成了当天酒桌上的女中豪杰。为此,我还写了篇《女酒令》的文章,记述当时的盛况。

酒局就是这样,说是去喝酒,可谁都不想多喝,光想让别人多喝点。为了不多喝酒,常以自己擅长的方式进行,脑子好使的,喜欢猜“明七暗七”,用数字的倍数叠加,有人往往反应不过来,酒杯就不停地送到嘴边。还有用纸牌押大小的,考验的是一个人的胆识。行酒令的方式不同,无非是为了增强现场气氛而已。

写到这里,正读到丰子恺先生《缘缘堂随笔》中《酒令》一文,文中还写到了更文雅的“击鼓传花”和“掷骰子”,文中写道:“众口嚣嚣,谈论纷纷,这正是侑酒的佳肴。原来饮酒最怕沉闷,有说有笑,酒便乘势入唇。”将此段摘录于此,增添些雅趣。

十里不同俗,各地喝酒的风俗也不同。河南人喝酒,所谓的“喝好”就是以把客人喝倒为标准,不然,就显得主方诚意不够。以前的一个同事曾给我讲过他在豫东岳父家参加的一次酒局,让人终身难忘。那年同事新婚,春节去看望岳父岳母,亲戚邻居一听说新姑爷来了,每人胳肢窝夹一瓶酒上门来道喜。其结果可想而知,他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几天没缓过劲来。

1983年夏天,我随大哥到平顶山的伯父家,多年没见面,一家人亲得不得了。表哥用当地喝酒的规矩招待我们,一个盘子中放了7个小酒杯,他先喝一盘子,以此为敬,然后我哥俩每人也得喝一盘。对于还没参加工作的我来说,以前虽也能喝点酒,但哪经过这热情而猛烈的阵势,三下五除二就趴下了,吐得一塌糊涂。

有一年,出差到商丘市的永城矿务局拍片子,大家之前都知道那里“稍息、立正、卧倒”的喝酒规矩。我提前已被这一套喝酒规矩吓着了,故让同去的人告知大家我不会喝酒,这才逃过了一劫。只不过见证了当地人喝酒的豪爽,自然也见证了三个同事狼狈不堪的模样。至今,一提“永城”二字伙计们就会连连摆手。

自古文人墨客多好酒。

他们举杯相揖,以酒入文,一醉抒怀,留下境界纯美的佳作妙文。苏轼有言“诗酒趁年华”,欧阳修感慨“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李白和杜甫对酒的痴迷人所共知,杜甫在《饮中八仙》形容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据后人统计,李白留下来的1500多首诗文中,大约16%直接写到酒;杜甫1400多首诗中,有20%提到酒字。酒在诗仙和诗圣心中的分量,恐怕不亚于诗歌。云台山上的刘伶醉酒台,多少人到百家岩卧坐之上,吟哦诗句,故作醉状,诞生了一首首散发酒味的诗章。

我特别欣赏刘庆邦老师写的《为酒而生》那篇文章,他把高粱穗子比作盛满酒浆的红色酒杯,独具匠心,让人如饮甘醇般如痴如醉:我们在看到红高粱的时候,就是同时看到了酒。在我的幻觉里,高粱本身就是一个酒的载体,或者说高粱穗子就是一个盛满酒浆的红色酒杯。高粱已经把“酒杯”高高举起,仿佛在说:我在此等你很久了,来,我的朋友,让我们共同干杯!一阵风吹来,满地的高粱叶子哗哗作响。这像是掌声,像是欢呼声,又像是在盛大无比的酒宴上,万千高粱在和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共同干杯。

乔叶老师在小说《打火机》中,有一首关于酒的小诗:酒是一条透明的走廊/人从杯上走到杯下/就被洗亮了心肠/痛辣,也甘美……她觉得酒也是打火机的一种,平淡无味的日子里,只要有它,就很容易点燃什么,也总能点燃什么,然后,心就暖起来,烫起来,疯狂起来。

我喜欢看书写文章,平时也喜欢小酌几杯,自然少不了购买和收藏与酒有关的书和文章,因为酒就是魔鬼与天使的混合体。早前,在龙源湖覃怀书房买了本何尚保老师的《杯盏之中的智慧——酒局随笔》一书,家里还收藏有贾平凹的《喝酒》、黄永玉的《喝不喝酒是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谢淙任的《漫话喝酒》、徐东风的《话说修武人喝酒》、王晓健的《酒之魅》……曾见过书法家林国老师写的条幅:酒饮微醺,花看半开。

酒业有谚语:千年老窖万年糟,酒好须得窖池老。至今,还常常忆起工业路上老酒厂出产的红标签——“焦作大曲”以及那里飘出浓郁的酒糟味。

曾在原焦作电厂体育馆附近,见过一朋友曾租用两三间房存放收集的各式各样酒瓶,而酒瓶样式的变迁背后则隐藏着时代的脉络,也是爱酒人心中永续流传的记忆和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