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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12日

暗香

□冯雪洁

小寒节气,围炉闲坐。恍惚间似乎闻得西北风裹挟着一股股淡淡的梅香,扑鼻而来。顿时,我仿佛看见一树树淡雅的蜡梅树下,舅妈裹着头巾,时而俯身,时而仰头,一朵一朵小心地采撷着,阳光欢快地在舅妈的银丝上跳动。

记得那年也是这个时节,去豫南看望舅舅、舅妈。舅妈没在家,在舅舅的陪同下,很快便来到舅妈的园林。雪后初霁,道边尚有残雪,推开木栅门,一眼便看见舅妈正在采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这儿却是小路左、小路右,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舅妈个子不高,稍高一些的花朵,她得努力地探起微胖的身体。

我刚欲近前,舅妈便阻止了我,别过来,泥着呢。知道舅妈的脾气,于是我就乖乖地站在小路上,看着她的手在那儿上下翻飞。这一片梅林全是淡黄的蜡梅,一场雪浸渍,花瓣晶莹灵透,却也含蓄并不全开,像一个个金钟儿。

须臾,舅妈挎着一只精致的竹篮挪了过来,在石子儿路上踢掉鞋底的泥巴。舅妈将近80岁的人了,除了有些耳背,身体倒还硬朗。我忙接过篮子,浓郁的香味立刻弥漫开来,重重地将我包围……

“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别慌着走。”舅妈拉着我的手说,“这蜡梅花儿啊,舅妈已经风干了一些,你回去捎一些泡茶,对咽炎有好处,你这职业病,离不了。”头巾下舅妈的银发有几丝不听话,溜出来在额前凌乱着。

想当年,舅妈也是叱咤教坛的风云人物,家里墙上贴满了先进工作者的奖状,书桌的玻璃板下整整齐齐排列着她不同时期受表彰时的留影。从校长岗位上退下来后,闲不住的舅妈做起了真正意义上的园丁。每天起早贪黑,侍弄着园林里的花花草草,家里随处都是她订阅的各种花卉养殖培育的杂志。

几年没来舅妈家,舅妈家院子里啥时候多了一个花棚,迫不及待的我钻进花棚。舅妈也很乐意有人赏识她的得意之作,开心地给我一一介绍它们的名字和性情,山茶花、杜鹃、兰花、君子兰、金桂、栀子……还有许多可爱的多肉。这些花并不是简单的随意摆放,而是佐以大大小小的山石,随坡造势,颇有一番意境。再往里走,竟还有几株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舅妈竟自吟道。我看着笑意在她的脸上盛开成一朵花,准确地讲,应该是一朵蜡梅,一朵历经风霜仍傲然绽放的蜡梅。

花棚入口处,一方茶台,一把古色古香的茶壶和几个茶盅与两把藤椅相得益彰。想是阳光暖暖的午后,舅舅、舅妈必是各自戴了老花镜,拿了报纸,藤椅对坐。倦了,便冲泡一盏茶,品茶、赏花。毋庸言语,所有人生的滋味当在这氤氲的茶香里了吧。

“相中什么花,随便搬。”临走时舅妈说。我却不敢动那些名花的念头,这些花都是舅妈的孩子啊,与我这样懒懒散散、粗枝大叶,除过浇水别的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对那些名贵的花都是摧残。

但舅妈显然是不乐意的,执意要我捎几盆。于是,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得挑选了一些稍稍好养的,舅妈这才高兴地笑了。

又一整年没见舅妈,不知舅妈可曾安好?是在暖棚修枝剪叶,还是忙碌在那片淡雅香郁的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