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详情
2024年01月05日
人间烟火
□冯雪洁
小时候的乡下,每家每户门口或院子里都会或整齐或散乱地堆放一些柴火。那时,能烧煤是有钱人家的事,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天天烧煤的,只有天气很热的时候才会烧几天。
听我妈讲,老爸十五六岁就跑百十里路拉煤了,于是我脑海里常常浮现这样的场景:坎坷不平的路上灰尘满天,一个少年时而抻直了攀绳,把挺拔的自己弯成一张弓,曲腿、蹬地,时而用稚嫩的肩膀顶住车辕,脚后跟死死地蹬地,脸上汗一道泥一道的。老爸不讲这些,对于他的坎坷人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那时乡下不缺烧柴,沟沟坎坎的,风刮来的和鸟衔来的种子随便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舒枝、长叶。长在半崖的往往长不大,一场大雨就可能把它连根拔下来;还有长得太密的,也会因为争夺生存空间“适者生存”;还有大风刮断的、遭雷电劈的等。
老爸常会趁农活收工之际把这些枯干的树枝拉回家,然后用他那一套斧子、锯等,把树枝“量才”使用,哪是可以做家伙儿把儿的,哪是可以做椽子的,一样把它们修理得光溜溜的,剩余的就用斧子剁成一截一截的,整齐地码在院子的一角。
我们那时候放学了也不走“正道”,而是一溜烟跑下学校门前的沟沟,一则沟里浓荫蔽日,凉快;二来沟里常有一些经冬干枯折断的小树枝。我们这些小伙伴常常一边打闹,一边瞄着小树枝,看谁眼尖手快“战利品”多。这些小树枝是用来引火的,一定要用干的,刚折下来的或雨后的不能用,燃不着会一直冒烟,灶台边的人会呛得直流眼泪。
烧火的差事基本上是我“承包”了,老爸“封”俺“烧火丫头杨排风”。自从听老爸和叔叔、伯伯们侃大山,我知道杨排风是个不一般的角色后,再和伙伴们“扮家家”时,我也不去抢当穆桂英了,我蛮喜欢杨排风的,喜欢这位女中英豪。
若老爸有闲,就会把烧火差事抢了去,而我也不去玩儿,喜欢坐在老爸旁边。老爸一边把风箱拉得“呼嗒呼嗒”,一边往里加柴,还会给我讲故事,讲岳飞、讲杨家将,也讲《西游记》和《封神榜》,可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老爸讲他在城里的所见所闻,从老爸嘴里我知道中国上下五千年灿烂的文化,我还知道,山沟沟外还有一个神奇广阔的天地。
秋冬季节烧火最舒服,不光待在火边不冷,还可以烧红薯吃。挑几个大小适中的红薯,埋在炉膛下边的柴灰里,饭做好了,红薯也烧好了。但也不那么简单,红薯要烧得好也是需要技术哩,红薯的个头儿,灰埋得深浅,还有火的大小,当然还要有耐心。
事实上,天还不冷的时候,大人们就已经在考虑过冬的事儿了。烧火的时候,会撺进去较大点的树根或较粗的树枝,不待烧透,便抽出来用水泼灭,然后用火钳子敲打敲打,便有黑黑的火炭一块块掉下来,如此烧烧敲敲,积攒下来的火炭冬天便可以烧炭火盆,放在屋里也不烟。
如今,在享受现代文明的同时,我常常怀念那时瓦蓝瓦蓝的天空,雪白雪白的云朵,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还有那渐渐老去的岁月和渐行渐远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