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树林

童年时期的麦秸垛是我永远的乡愁记忆。

麦秸垛就是在五黄六月天慢慢长高的，那是个汗水充溢的“章节”。麦熟时节，村外的打麦场上，生产队里的几台脱粒机日夜不停，村民更是忙得不亦乐乎。接麦粒、装袋打包，每一台脱粒机，都要配两个村里的壮劳力，他们的主要工作是为麦秸搭垛。记得他们一人手里攥着一柄长长的三股铁叉，待金黄色的麦秸从脱粒机里吐出，便用铁叉拍实，然后插进去顺势一抖，厚实实的麦草便被抛在了麦秸垛上。此时，垛上的另一个人便会再用铁叉叉起来，铺垫在垛上的低凹处，最后再压平……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麦秸垛才算搭建起来。几天后，麦场上，一个个风格各异的麦秸垛便矗立在人们面前。

“麦既登仓，禾秸杂沓，翁命收积为垛。”蒲松龄先生在《荍中怪》曾写过这样的话，告诉了麦秸的用途。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经济都挺拮据，煤炭也舍不得敞敞亮亮地用，于是每到麦收之后，傍晚烙饼时，母亲便会让我们姐弟到麦场上，从麦秸垛上抱些回来，然后用几块砖将薄薄的鏊支起来，将麦秸点燃塞到下面，待鏊面热到一定程度，便将摊好的面饼贴上去。麦秸是“忽隆”火，需要不断往里边补充麦秸。就这样，母亲一边翻着面饼，一边补充着麦秸，不到半个小时，一张张烙饼就好了。现在这幅画面还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尽管母亲已经去世20多年了。

麦秸的用途还有一些。夏天蚊虫肆虐，要想安安稳稳睡个觉，当时不像现在有这么多灭蚊剂可以使用，于是农人便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到了闷热的夏夜，人们吃过晚饭后，利用到外面纳凉的时间，封闭门窗，将一些麦秸抱到屋里点燃，用烟熏火燎的方式驱赶蚊虫。不过这种方法尽管很管用，但也容易产生火灾。记得邻居家有一次就因为这样驱蚊虫而发生了火灾，幸亏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大的险情。

麦秸垛是农村的一大景观，它们坐落在路旁村边，甚至房前屋后，自然也成了我们的“百草园”。夏天爬满了豆秧瓜秧，把草垛染得浓绿一片，而到了秋冬季，更成了我们的最佳活动场所。一放学，小伙伴便结伴到麦秸垛上玩“打洞”，像土拨鼠一样钻到麦秸垛中掏出一个长长的洞穴，更多的时候是在麦秸垛里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

记得11岁那年寒假，我和小伙伴在麦秸垛里玩捉迷藏，我藏在一个麦秸洞里，也许是里面太温暖了，我竟然睡着了。直到村里的大喇叭喊我的名字，我才惊醒。出来一看，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高挂空中，而小伙伴早都消失了。原来到了夜里，我还没有回家，父亲只好央求村里的大喇叭“广而告之”了。

麦秸垛的芳香和温暖是何时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应该是在村里使用联合收割机之后。有了联合收割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村民收割麦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了，但麦秸垛也越来越少，而且一点规模化的影子也没有。后来，随着城市的扩张，原来的庄稼地里盖起了一排排的厂房，再寻找麦秸垛也就成了镜花水月，但这分美好的记忆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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