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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09日
又到韭花飘香时
本报老年记者 毋法洪
老家新院门前,种有几棵桃、杏和核桃树,树下是我家的一片菜地。今年清明前后种过菜后,夏天因故未能回去,菜地无人管理,待近日回家,只见一米多高的杂草已经淹没了蔬菜,只有地边石缝间的那一丛丛韭菜生机盎然,迎风摇曳,在阳光下绿油油的,招人喜欢。
农历九月秋风起,正是韭菜开花时。一根根韭薹头上,顶着一簇簇白色的小花,薹绿花白,正像冬日里一层白雪轻轻伏在麦苗上,十分耀眼。此情此景,我想起了年少时老人们做韭花酱的往事来。
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年秋天都要在石臼里捣韭花做酱。
母亲把捋下的韭花放在太阳底下晾晒,待水分减少,去除杂质,连同姜、辣椒、苹果等淘洗干净,再加上果仁和粗盐,一并放到老槐树下的石臼里,一下一下将韭花捣成黏稠的糊状。“咚咚”的捣声,引来许多孩子看热闹。他们和母亲一起捣韭花,韭花的香味夹杂着姜和辣椒的辛辣,和着老人孩子的欢声笑语,一起在小山村的上空飘荡。
现在想起来,韭花酱的制作方法其实很简单,可捣韭花的过程很吃力。没过多久,围坐在石臼边上、系着围裙的母亲,额头上便会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村子中央五奶家的小院旁有一盘青石碾子,那是村里唯一的一盘碾子。小时候,韭花盛开时,是那盘碾子碾韭花最忙的时候。它旁边早早晚晚会围着一些人,推着碾或套上毛驴拉,绕着碾盘转圈。青石碾转个不停,从早晨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一直转到晚上月明星稀,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碾韭花的时候,母亲也要围着碾子不停地转圈,眼急手快用刮板将碾到碾盘边上的韭花刮到里边去再碾。等韭花碾好,母亲把它装在事先洗净晾干的瓶瓶罐罐里储藏起来,差不多可以吃一年。
上世纪70年代,我从部队回家探亲,母亲知我打小肠胃不好,喜欢挑食,如今又吃惯了部队的饭菜,便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一日午餐是小米捞饭,可我吃一口却难以下咽。母亲见状,不动声色地到楼上取下窗台上那盛着韭花酱的陶瓷罐,从罐底取出一勺泛着一层盐渍的陈年老酱,拌入醋和香油稀释后放到我碗里。配着它,我香喷喷地吃光了那碗饭。
几年后,我返乡那天,发现母亲又在老槐树下捣韭花,不禁问道:“为啥每年都要捣韭花啊?”母亲笑着对我说:“有了韭花酱,你就可以多吃一碗饭啊!”
秋风再起,又到韭花飘香时。老槐树还在,碾子还在,石臼也在,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母亲,离开我已经好多年了。如今时代变了,人们做韭花酱用上了轻巧便捷的电动机械。“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每每走过老槐树下,泪眼婆娑中,老人家在树下捣韭花的情景,仍浮现于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