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老年记者 杨凤莲

金秋十月，之前住的小区里的桂花又如时开放。骑车穿行半个市区，又伫立在桂树下，只轻吸一口，桂香就盈满心扉。仰望那一簇簇或金黄或洁白拥挤热闹的细碎花朵，踏着飘落在地上的一层黄叶，昏花老眼竟也明亮了许多。

花袭人，香盈袖。轻摘几朵似开未开的黄白细碎，上楼入室。开窗闻香，清扫一地微尘，换一件被桂花香熏过的布衣，烧一壶南水北调清亮之水，泡一盏深秋新茗，看杯中金花翻转、银花舞动，氤氲水雾袅袅升腾，轻品一口桂花茶，顿时醉了一腔心愁。

白天的桂花虽开得热闹、香得浓稠，但因有人来车往的嘈杂，连带着花也开得不雅静了，香也飘扬得不惬意了。我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单独嗅桂花之香，与桂树窃窃私语，拥桂树遐想……于是，就在夜深时踩着冰轮清辉，到楼栋间的桂树中巡游去了。

“桂树你好啊！还认得我吗？在你才一人多高时，淘气的小孙子曾拽着你的枝条荡秋千，我打了他的小屁股。如今你已枝繁花满身，而当年的淘气小娃娃也考上大学‘飞’走了……”

走到与孙子同龄的桂树下，我看到大桂树在婆娑摇动，似向我打躬问好，飘逸入怀的一缕桂香，竟似有陈年佳酿般的记忆味道。

人老思物念旧，原来长大的桂树也是有念旧记忆的呀！“为什么不长高呀？背负着满头的枝丫繁叶，一定很累吧？”

离开高大的桂树，又来到楼头一株树身不高但枝繁叶茂、香气袭人的金桂前。我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将一枝繁花拉到鼻前嗅着，并轻轻问起了树语花事。虽然这株矮桂树默然静立于月下，但我从时浓时淡的花香中，嗅出了浓浓的阳光味道。花香告知我，这株种植在楼头的桂树，只因占了阳光充足之优势，只是任性地生叶开花长年轮，因此连花香也是带着阳光的味道。

穿行40多栋楼，来到小广场花坛边。这是个白天老人锻炼身体、孩子玩耍的欢乐场地。踩着镶嵌着石子的蜿蜒曲径，看着一轮水月被几支半籽莲花簇拥着如睡美人似的恬淡景象，我也顺势坐在了花坛边上。

“来啦，嗅嗅别样的花香吧！我可是被你们浇水救活的那株枯萎桂树呀！”

“桂树呀，几年了，还记得那几个提水浇灌的老人？你从枯萎中挺起腰身，夏为老人、孩子遮阳，秋为小区送香，应该谢你才是呢！”

听着幽幽的花语，嗅着有些许苦涩而更加浓郁的花香，抚摸着经过死难磨砺而愈加粗糙的树干，想起那年更换物业导致树木干旱缺水，我们几个外出避暑的老人一回家，就提水浇灌已枝干叶落的桂树。想着几株桂树未被救活而落泪的悠悠往事，念着每天围着花树运动休闲的老朋友竟有几个已驾鹤远行……我的心酸楚了，眼帘湿润了。

夜半清辉下，独倚桂树旁，嗅一腔金桂花香，掬一捧水中静月，看一眼幽幽睡荷，倏忽间竟吟出了张钫先生刻在石屋书房门侧的八字楹联：“谁非过客？花是主人。”

于是，那“听香读画之室”，那百年石屋幽静之门，那廊前一株青梅树，“谁非过客？花是主人”的禅意画面就融入了意念，并被古稀之我在深夜孤身与桂花的对语中，悟出了谁是过客、何为主人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