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雯华

乘车北行，望青山之后，再过两个弯，就是我家乡的那座城。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深山伴小城。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总是暖洋洋的。深山伴小城，小城伴我长大。

所谓深山，实际上是太行山的一段余脉。太行威武，延绵多少村庄，多少故事。太行柔软，进入我多少梦境，悄无声息。我一直有无厘头的感性，爱山胜过爱海，又痴痴地觉得山就是陆地上的海，北方的山，就是北方农民的港湾。所以北起太行山，我更爱把小城所倚靠的、爱恋的这段山脉，称为北山，因为我的小城里，面山即是面北。世事变化无常，这句话里的稳定安然，抚慰了在异乡太多难眠的夜。

面山即是面北，这句话是爷爷告诉我的。儿时的我于是追问，我们家的北面是山，那山的北面呢？“还是山”。爷爷这样答道。北面再向北，山后还是山，我热爱这样的排列，热爱这样的无穷，热爱一成不变带给我的安然。那时我想，我愿一路向北，见山外之山。

爷爷告诉我的秘诀，让我在孩子们还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总自信地站出来辨认。那时的我以为无论站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我都会在心里面向北山，然后就可以辨别北方，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后来，我越来越大，没有一路向北，反而向南方极速奔驰。渐渐地，我发现我错了，错的不是记着爷爷说的话，错的是当时不知山不会变，可人会越走越远，直至终有一日，我会看不见。后来的后来，我去省会读书，又去我国最南的省份读大学，一路向南疾驰，山的背影在我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心里的一块逐渐割去。别离难忍却不可怕，唯忘却之痛刻骨铭心。

我一路向南，心却是越来越孤单，我步步向上，日日努力，心却好似越来越空。我忘记了什么，我丢下了什么？

南方的八月很暖，北方却已是冷风阵阵，站在湿热的空气里，拼命回忆着北方深秋的味道。北方的冷风是有味道的，是炊烟的味道，或者是我生活过的村庄的味道。那时我想一路向北，那时我想永远不迷失自我。

我抬眼，屡屡云烟飘向北，飘向北山，万语千言，万语千言，飘向更远。

云雾缭绕里，我看见归途，亦是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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