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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17日

箱底那双红绣鞋

本报老年记者 杨凤莲

我是1976年结的婚,母亲提前半年就将生产队分配的棉花,披着月色纺成线,熬红眼睛织成三条格子床单,就再也没什么东西给我做嫁妆了。

结婚是人生大事,母亲对这点单薄的嫁妆很是过意不去,就背着我,想方设法要做一双寓意吉祥如意的红绣鞋。

找到鞋面布,母亲进东家出西家,配好了各色绣线,裁好方口鞋样,又纳鞋底,还将一层层鞋底细心地沿上红边,就开始在鞋面上绣花了。母亲背着我辛苦着、劳累着,一直赶制那双红绣鞋。

结婚的前两天,母亲趁村里的拖拉机赶来单位看我。本就晕车的母亲,被拖拉机突突得灰头土脸,唯有紧紧抱在怀里的红包袱是洁净的。我将母亲接到宿舍,脸色发黄的母亲躺在床上,别说吃东西了,连喝口水都吐出来。

在我的责备声中,母亲解开了那个搂了一路的红包袱,里边有母亲一梭一线织成的被单,有母亲买的洗脸盆、毛巾、梳子、镜子和雪花膏,最下边用报纸包裹的竟然是一双漂亮的红绣鞋。只见鞋头上绣着金黄和粉红两朵并蒂牡丹花,三片绿莹莹的叶子穿插于黄粉花中,鞋帮两边也绣上了扯拉不断的福寿碎枝花,就连鞋帮后根上也绣了一片小巧的绿色菏叶。

抚摸着那和布纹平行、发着丝织亮光的美丽牡丹花,母亲坐在灯下、针儿悠悠行、线儿密密织、花儿徐徐开、叶儿轻轻展的画面,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啊,虽然没有能力为女儿购置丰厚的嫁妆,但用力织出了耐用的床单、甪心做出了艺术品般的红绣鞋,将对女儿所有的爱都融进了一针一线的精细功夫中。

“妈,谢谢您对女儿的爱,我这就披上新单子、穿上红绣鞋给你扭一圈!”

我收回对母爱无疆的思索,迎着母亲期待的眼光,穿上漂亮的红绣鞋,披上大花格子的新单子,一个转身一溜青衣碎步,嘴里喊着鼓点,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最后来到母亲面前,双手抱拳,喊出了“谢谢妈”——那句《红灯记》里的精典台词。

我的夸张表演终于缓解了母亲晕车的神经,母亲笑盈盈地打了我一巴掌,只吃了几块饼干、喝了几口热水,就又趁返回的拖拉机回家了。

母亲精心做的红绣鞋,在那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年代,我几经思考也没敢穿出来,成了几十年来时时独赏、压箱底的最珍贵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