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

故乡瓜果飘香，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西瓜。从我记事起，村村寨寨或多或少都要种上一些西瓜，好似要回归属于西瓜最本真的季节。

到了西瓜成熟的时候，只要瓜农在田间地头搭起一个看瓜的棚子，就会招来一拨又一拨的吃瓜人。在经济还不够发达的年月，庄稼人手头不够宽裕，也有过拿粮食换西瓜的经历。

“麦子换西瓜喽！”听到这吆喝声，总会眼巴巴追着吆喝：“多少斤麦子换个西瓜？”父亲赶紧弄上半袋小麦赶过来，右手托起一个西瓜敲敲拍拍，又侧耳去听，末了我抱起一个最圆的西瓜，屁颠屁颠跟在父亲身后往家跑。

父亲把换来的西瓜丢进水槽里降温，墨绿色的条纹忽上忽下来回翻滚，我和妹妹嘻嘻哈哈，拍打着悬浮在水面上的那一个个翠绿椭圆的西瓜。

冰过的西瓜，放上桌面，一刀下去就听“噗”的一声，清脆的瓜皮拦腰切断，从鲜红的瓜瓤里流出了蜜意的瓜汁，黑亮亮的瓜子仿佛躲在瓜瓤里避暑降温。被切成块儿的西瓜，乍一看像是披着红盖头的月亮船，迫不及待抓起一块递进嘴里，甜甜的清爽在嘴里蔓延开来，撩人的蜜意瞬间点燃整个甜觉味蕾，忍不住咕哝：“真甜真甜！”

对西瓜的情结，不只爽口美味消暑解馋，对我而言，是那难以忘记的童年回忆，还有远去的儿时吃瓜伙伴。

在年轮的岁月里，父亲学会了箍窑盖房的技术，当上了“匠人”，靠着手艺手头有了活钱。山村夏天雷阵雨接二连三，张叔的瓜园洗了一遍又一遍，好端端的西瓜，竟然莫名爆裂，且三三两两不停歇，张叔气得抱起就摔。父亲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商议把熟透的西瓜分送给大家伙儿，每天再摘上三五筐，父亲挑回家中，置于门前石庵下冰凉的泉水井里，瓜园的西瓜也算躲过一场劫难。

雨后晚上的凉风，褪去了一天的燥热，白天都抢着除草施肥的庄稼人，只有到了晚上才有空三三两两集聚一起，摇着蒲扇侃着天上人间，道着邻里人情冷暖。父亲趁机从凉水泉井里捞出冰冰的西瓜，“咔咔”一切，招呼叔伯婶娘们围坐在石桌磨盘边一起分享。

冰西瓜吃出了生活的智慧，在没有冰箱的时代，山村家家户户都尝试着在水窖冰西瓜。说来也巧，藏在水窖里的西瓜既冷藏又保鲜，可就是平时舍不得吃，遇上火烧火燎的伏天，才吃上一个一饱口福。

磨盘边吃着冰西瓜的邻里们说说笑笑，孩子们嬉闹；树上的蝉鸣、池塘里的蛙声，伴着这和谐的曲调在夏夜酣畅淋漓。

又是一年盛夏时，城里买好西瓜，搭车回乡探望父亲，步入村口，蓦然发现茅草瓜棚和静卧的石磨碾盘渐渐远去，有依然飘浮在村头的朵朵白云，也有那些漂泊在外，同我一样心里装满往事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