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凝望你沉睡的轮廓/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

这美妙的歌声，来自闺密的深情演唱，通过微信传给了我，听得我如醉如痴。

《大鱼》周深是原唱，而我给闺密打了满分。在这个微醺的夏夜，身处上海的闺密给我送来快乐的音符，留下了特殊的记忆。

闺密爱君，身沐南方的骄阳，奔忙在黄浦江畔，过着属于她一个人的生活。此时的她，该是沏一杯热茶，安卧在舒心的小屋，伴着音乐，心无旁骛地演唱。这声音，来自千里之外，跳动在我的心房。

松开时间的绳索，任时光倒流，流到最初的高中时光。

1

那时的闺密，是高中文科班班长，因为成绩优异，挑起了班长的重担。高中3年，冰冷的板凳，背不完的书，点烛鏖战的长夜，做不完的试题，哪里有时间顾得上班里的工作。

可出乎我的意料，“管闲事”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学习。

刚刚相识的我们，每天的晨跑打卡之后，会相约来到小河边的一块空地上，在一棵梧桐树下，开始各自的晨读。

有风吹过，偶尔我们也会陶醉在这清新、自由、无拘无束的清晨时光里，和树上的鸟儿一起欢唱，看头顶的蓝天，看已经泛黄的麦浪。我们一起背历史名词，背地理知识，也会背韩愈、柳宗元的散文。

那时的我们，每天总是忙忙碌碌，日子好像很长很长。在这里，我们看梧桐花落了又开，看麦子青了再黄。

终于有一天，我们离开了那里。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一个毕业季，你从河南大学中文系毕业，被分配到了市第十二中学，成了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在这座城市，我们成了近在咫尺的邻居。在十二中，你到北京师范大学进修；在十二中，你开始了不断飞往全国各地的讲课。

你的讲课，我是听过的。起初我去，是为了给你捧场。可是，当我带着刚上小学的女儿来到现场时，那黑压压的一剧场人让我感到震惊。那天，你讲的是台湾女作家写的一篇文章——《泪珠与珍珠》。看了海报才知道，那天到场的，是全市所有的高中、初中语文老师，还有全国语文界泰斗、号称“南钱北李”的“南钱”，即钱梦龙先生。钱先生从上海飞来，来到焦作这个小城，坐镇你的讲课现场。

诺大的剧院，成了你一个人的舞台，全市的语文老师从不同的地方赶来，大家济济一堂，安静地聆听着你的讲课。这哪里需要我去捧场？我受到了一次精神洗礼，那是我毕业离校后上的最有意义的一堂课。

2

2006年，作为引进人才，你定居上海，不到两年，你如愿拥有了上海户口，买了自己的房子，将宝贝儿子带在身边。

在那个流行发短信息的年代，突然有一天，我的手机上蹦出一条短信：“新华，我和儿子从今天开始有了上海户口！”短短的一句话引爆了我，你抑制不住的兴奋一下子感染了我。我为你高兴！我将这条信息内容告诉我的爱人，告诉女儿，告诉一切认识你的人。这条短信保留了十几年，我没有舍得删，伴随着我换了一部又一部手机。

我们同居一座城市不到十年，你把自己交付给了上海，正像你歌中所唱：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真的，你像一条大鱼，用自己的勤奋，插上了腾飞的翅膀；你像一条大鱼，用自己的奋斗，再一次跃过龙门，拥有了更加辽阔的海洋。

记得那年冬天，你邀我去滑雪。当时，滑雪还是一项稀罕的运动，我们所在的家乡还没有一个滑雪场。我带上女儿，你带上儿子，我们报名参加焦作飓风户外的活动，坐上火车去200公里外的山西滑雪。

在火车上，两个孩子玩拍手歌，用两双小手左右对拍，嘴里飘出愉快而稚嫩的童音，引得其他乘客也十分开心。后来，孩子们发现了接连不断的隧道，兴致更高了。

上大学后，我们一南一北，奔赴不同的城市。地方不同，但我们读的专业相同，同是中文系，注定了我们是相通的。在那个从前慢的年代，我们在慢腾腾中靠书信传递信息，然后就像约好了一样，毕业后一前一后来到同一座城市，成为近在咫尺的邻居。

火车钻过一个个隧道。

一路上，两个孩子数着一个个隧道，新奇着第一次坐火车的新奇。火车一进隧道，顿时一片漆黑。伴随着“呜呜”的鸣笛声和“哐当哐当”的铁轨声，车厢里的灯亮了。

火车到站是晚上7时。

一下车，西北风呼啸，天气格外寒冷，气温比家乡要低很多。我们包裹好自己，带孩子们寻找晚餐。在车站，每人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西刀削面。山西的面食就是好，劲道的面上浇一勺炖肉，再淋上一层山西陈醋，那味道美极了。这么好吃的面，给又冷又饿的我们注入了热量，带来了温暖，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吃过饭，兴奋的我们顾不上寒冷与疲乏，乘车来到滑雪场。夜场的人不多，我们几个玩得尽兴，两个孩子，一个8岁，一个11岁，学得很快，掌握了要领。我们都学会了滑雪，呼喊着、欢呼着。第二天，我们早早地来到滑雪场，又玩了一个上午，过足了滑雪瘾。

3

十几年过去，转眼，两个孩子已经长大。

你的儿子到德国学习，一眨眼，在德国4年有余，研究生就要毕业了。偶尔，他会和他的同学一起去美丽的阿尔卑斯山玩，冬天还会发回来一些在德国黑森林地区高山滑雪的照片和视频，你总是高兴地对我说：“看，就是那次滑雪练成的童子功。”

还记得吗，闺密，一个夏天，我们相约去游泳。在一个露天游泳池，一个矿泉水瓶子，我们几个人玩了几个小时。这个矿泉水瓶子装满水，一个人奋力将它扔出去，大家一起去抢，谁抢到了谁就是赢家。然后由赢家再扔出去，大家重新去抢。

那天游泳的人不多，整个泳池成了我们的天下。清凌凌的一池水，供我们追逐、嬉戏，我们在水中玩得真嗨，忘记了吃饭和回家。

现在想想，那该是一个多么无聊的游戏呀。

可是，当时的我们乐此不疲，一直玩了几个小时。女儿的蛙泳、仰泳如鱼得水，都是在那次玩耍之后学会的。

去年春节，因为疫情，你和儿子、老公不能团聚，你们身在三个地方。本以为你会伤感，谁知，你们欢聚在微信上，三地的问候，三地的见证，将德国、上海和家乡紧紧连在一起，过了一个网上团圆年。

4

爱君，这么多年，我们的关系早已超出了同学的定义，有时候感觉你是我的老师，有时候觉得你是我的朋友。大雾弥漫的早晨，有了你，就有了灯塔；黑森森的夜晚，仰望繁星，总能在一个星座上找到你的名字，点亮我的夜空。

记得母亲去世后，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迷失了人生的渡口，不知自己来自哪里，又要去往何处。电话里，我不止一次地念叨有关母亲的一切。母亲怎么会一头栽下去就没有了回还的余地？遗憾母亲人生最后的50多天一直在ICU度过，重症监护室，ICU，那里该是多么冰冷啊，待在里边的母亲该是多么孤独啊！

你静静地聆听我的唠叨，然后告诉我：不要难过，你和你的家人已经努力了，妈妈在冥冥之中一定感受到了你的爱，是带着你和大家满满的爱离开的，妈妈一定很欣慰。

听了你的分析，听了你的结论，我释怀了。昏迷之中的妈妈一定是带着我们大家满满的爱离开的，她一定感觉到了我们的爱，感觉到了我们的不舍，她一定知道我们非常非常爱她。

爱君，你知道我有多温暖，你知道我有多踏实，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听你唱歌。

第一次，是在市太极体育中心的空中走廊。我们站在高高的露台上，听你唱那首《烟花三月下扬州》。你知道吗，自从你去了烟雨江南，我的牵挂也像烟花三月的柳，总也折不完。随着时光的流转，这棵柳发了芽、长了根，有了长久的期盼。在每一个该来的时刻，我在期盼着南燕北归，期盼着故人归来。

“我松开时间的绳索，看你飞远，看你离我而去，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这美丽的歌声，距离我那么近。感谢你，亲爱的闺密，虽远在千里之外，我却觉得我们就在一起。

人生得一二知己足矣。高中三年，何其有幸，何其值得，送给我两个至亲的闺密，30多年，我们不离不弃；高中三年，时光清浅，认识了后来成为我另一半的知心爱人。纷繁的人间，庞杂的俗世，有了你们，天涯比邻，我心甚安。

闺密爱君，暑假开启，等你归来，等你一起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