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英

小时候，我家有个院子，一进院门是一堵影壁墙。绕过影壁墙，东西两座房屋，房屋中间是前院。院里有两棵枣树，一棵香椿树，几棵其他树。母亲在院里种了鸡冠花、指甲草等花草。花开的时候，争奇斗艳，十分好看。而我记忆最深的，是母亲在后院的空地上种下的一畦向日葵。

当初，母亲决定将后院一片荒地收拾出来，打算种点什么。母亲说干就干，过了几天，母亲在拾掇好的地里埋下一些种子，兴致勃勃地说：“等着看吧，过一阵子这里就能开花，长出瓜子了，到时候管你们吃个够。”

我听了很高兴，帮助母亲浇水。夏天雨水多了起来，从土里拱出的小苗苗个头蹿得很快。我一放学就往后院跑，听着蜜蜂嗡鸣、蝴蝶振翅，看着向日葵的花朵像金黄的盘子，热烈地打开在瘦弱的茎上，高兴地在田里钻来钻去，仿佛金色的蝴蝶。盘子中心密密麻麻的籽粒变成黑白相间的颜色了，母亲说：“再等一等，熟了就可以吃了。”

我渴望早点吃到葵花子，趁人不备，偷掰一个花盘，钻到后院竹林里。抠出籽粒，嗑到嘴里，软软的、涩涩的，还带着水气。据我调查，我的其他几个姊妹也都在偷吃。我们把花盘抠得七零八碎，扔到后院的竹林坑里。大家一致认为母亲不会发现。两天后，母亲做了晚饭，把我们叫在一起，说：“吃过饭不要乱跑，妈有事说。”

我心里一紧，糟了，是不是偷吃的事暴露了，便有些不安。没想到的是，在我们吃饭时，母亲去后院掰下几个花盘，放在桌子上。母亲说：“想吃就吃吧，没事。”见母亲没有责怪，我们并不多想，抠着籽粒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母亲问：“葵花子好吃不好吃？”

妹妹吐了吐舌头，说：“不好吃，没有仁儿。”我也吃了不少空壳，认为没有买的好吃。

母亲说：“等它完全熟了，就好吃多了。”

母亲又说：“别看它花盘很大，密密挨着的都是籽粒，可壳里面的瓜子仁都还没有长成呢。长熟的瓜子不仅好吃，还可以榨油，等熟透了，妈去给你们榨油，这种油金黄的颜色，可香了。”

我们平常吃的油都是菜籽油，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金黄的葵花籽油。

母亲脸上很平静，继续说：“妈希望你们记住，无论哪一种果实，都是熟了才能吃。做人也是这样，好好上学，多学东西，肚里才有货；书本啃透了，才能长在心里，以后才会有用……”

母亲唠叨起来没完，那晚的话我却铭记在心。每到我想偷懒，急于求成地想做一件事，就想起被我掰掉花盘的向日葵，想起那一畦金黄以及母亲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