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 军

清晨起来，在公园里锻炼时，忽然瞥见湖边的几株石榴树开出许多小喇叭似的花朵，血红血红的，开得十分热烈，灿烂非常。面对此情此景，让我禁不住想起儿时与石榴树结缘的岁月。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我老家院里的鸡窝后面和二进院入口处，分别栽植着两棵石榴树。究竟是谁栽种的，已无从考究了。平常，我和小伙伴除了在树下玩捉蚂蚁、下军旗、弹玻璃球、砸杏仁等游戏外，还拿着落在地上的石榴花，找来一截小棍棒，插在石榴花骨朵上，充作小烟袋，学着大人的模样“噗嗤、噗嗤”吸吮着。

从我记事起，前院里的那棵石榴树就已经有大人胳膊那么粗了，满树的叶子亭亭如盖。棕黑色的枝干，深浅不一的沟壑，印烙着岁月的痕迹，纵横交错的枝蔓，遮住了院子好大一片荫凉。

小时候，感到夏季屋里的温度特别高，每到热得难以入睡时，总是喜欢和家里的长辈在石榴树下乘凉。大人们在漫无边际地侃三国，也有人在那里打扑克、纳鞋底、做针线活，小孩子们则在树下跑闹、嬉戏、玩耍。夜半时分，如果感到暑气还未消散，就会一手扯过一张凉席，一手提着插排、电风扇，插上电源“呼呼”地吹着，这一夜便在石榴树下缓缓度过。

五月中旬，正是石榴树花开最盛的时候。石榴花一开，院子里便成了花香的世界。儿时的我格外调皮，喜欢在花开最盛的时候摇动树干、树枝，一时间，花枝乱颤、花雨四落，一众孩童的笑声分外清脆。

到了月底，石榴花香便到了“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时候。芬芳的花瓣落下以后，地上铺满了红色的花毯。这正是应验了花去果来的历史规律，在徐徐夏风的迎接下，枝蔓上逐渐绽出青涩的果子，并且一天天日益长大，羞涩地犹如未经世事的孩童一般藏在绿枝嫩叶之间。童年的我，每天都曾无数次仰头凝望，却又不敢触碰半分，只盼望它早日成熟，能够满足自己垂涎欲滴的味蕾。

过了一段时间，小石榴又长大了一圈，颜色也由青绿色变成了红黄色。我很想摘下一个尝尝，可爸爸打手势制止了我：“你真是一个小馋猫，别着急啊，它们还没有长熟呢！”我只好眼巴巴望着果子兴叹连声。

夏天过去了，秋天悄悄地来了。一个个小小的、圆圆的果实越长越大，越来越红。远远望去，仿佛是谁在树上挂满了红灯笼。那时候，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就摘下一个放在鼻子下面嗅一嗅，闻到一股股清香，掰开一看，里面的果实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晶石，馋得我直流口水。我悄悄地用指尖抠一粒塞到嘴里尝一尝，酸得我龇牙咧嘴。

待到九月上旬，成熟后的石榴一个个咧开了嘴笑开了花，里面的又白又红玛瑙似的石榴籽，看上去非常诱人。这时候，我就央求大人们搬来凳子，从树枝上摘下一个大石榴，迫不及待地用小手去剥开厚实的果皮。越急越不得法，弄得我满手满身都是黄黄的石榴皮汁。大人们看不过去，就会帮忙掰开。“黄色皮衣裹红珠，嚼了红珠吐小骨。”儿时吃石榴的那股欢乐劲，你用什么样的词语形容都不为过。

然而，随着老院的拆除，两棵石榴树也离开了我的世界。如今，看到眼前又是满树红花的石榴树，也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它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