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彩红

有个朋友向我借一本书，一到家，我就冲进卧室里寻找那本书。

书柜里，没有。床头柜上，没有。床尾柜上，也没有。电脑前，没有。

我找得焦头烂额，心情烦躁。明明前几天还看的，怎么就找不到了？

母亲推门进来：“你找什么呢？”

“别管，你帮不上忙。”母亲大字不识几个，怎能知道我那本书放哪里了，她又不认书名。

母亲慢慢地进来，说：“我给你热了汤，你趁热喝了吧！”

“妈，你先出去，别添乱。我一会儿喝。”我继续不停地翻找，烦躁的情绪又上升一层。

母亲继续叮嘱：“你可一定来喝。凉了，你肚子又要难受了。”

然后，不等我回话，母亲立即转身出去了。看着母亲的背影，我突然心里一酸。

一天一天衰老的母亲，变得小心翼翼。母亲的爱，变得很低很低，需时时抬头仰望她已经长大的女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的爱常常跟在我们身后。模糊的记忆里，我想大概是从我们蹒跚学步时起吧，母亲在身后扶着我们，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记忆愈来愈清晰，我确定，是学步的时候，母亲的爱就开始跟在身后了。

在我们成长的日子里，这分爱，越来越绵长，像一根长长的丝线，牵引着母亲的目光，跟着我们行走的方向，或走或看。

去县里上学，需要走出村里的土路，需要坐上公交车，路途漫长而无聊。

母亲跟在我的身后，喋喋叮嘱：“一个女孩要注意安全，不要节省，要多喝水，好好读书……”母亲的话如树叶一样稠。

我上了车，挥手让母亲走，母亲不走。车开动了，母亲跟着车走了一段，车越来越快，车后的母亲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早上匆匆忙忙上班，顾不上吃饭。母亲急忙拿了两个鸡蛋、一盒牛奶，追了出来：“拿着，拿着，煮好汤了，你着急个啥，工作再重要，能有身体重要？”

在母亲心里，什么都比不过她女儿的身体重要。

我拿过鸡蛋和牛奶，急忙去赶车。在拐弯处转身的时候，我看到母亲还站在楼前看着我。

日子匆忙，常让我忽视许多美好。比如，春花开、夏果熟、秋叶落、冬雪白，也很少细细品尝母亲做的饭菜是否可口，是否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也很少有耐心倾听母亲说话，更没注意到母亲日甚一日的无助和孤独。

这天，我听到一些闲话，暗自思忱。我少言寡语，谨慎行事，勤奋工作，怎还有如此污浊之言？我百思不得其解，郁闷于心。回到家，把门一关，独自坐在卧室流泪。

母亲进来了，没说话，坐在我身后，看着我流出的眼泪，帮我用纸巾擦了擦，说：“受委屈了？唉，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受到委屈，谁也不说，跟妈也不说，闷在心里，不难受？”

我扑在母亲怀里，泪水长流。

母亲，是这世间唯一从不让我受委屈的人。而我这么多年，以工作、生活为由，忽视了她太久太久。

母亲听了我的话，笑了，说：“傻孩子，当妈的咋能怪你们呢，心疼还来不及呢。妈妈老了，能跟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长大，就很满足了。”

在人世间，我们成长的水流源头，是母亲强大的生命力量。跟在身后的母爱，是我们转身的港湾，是我们温暖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