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万里

喜欢花，似乎是女人的天性。“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在青莲居士笔下，花的美独有和女人的美才能融为一体，相得益彰。生在现代社会，万户千家更是把养花作为一种雅致而怡情的爱好。

而我似乎有悖常理，只喜欢看花，不会种花。

幼时我母亲那是真的爱花。种花季节，她会四处去寻找花籽，把家里的瓶瓶罐罐都种满花草。母亲尤其爱种月季花，她说，月季家常、耐活，只要有泥土，插一枝就能活。冬天的月季看起来干枯如死寂，可春风一吹，便会死而复苏、枯而复荣。那时我母亲把我们家用漏的洗脸盆子、炉火烧的炉圈子、茶缸子、破温缸、和面盆，甚至连用坏的痰盂都用来种月季花，就像养一堆如花似玉的女儿一样。那时她种的月季开得花朵小，就像玫瑰花一样美。五月的小院馨香扑鼻，我们家就如同一座花园遍布芬芳。我和弟弟常常追着一只只蝴蝶满院跑，我妈还曾给我起过小名叫月季。

1984年，月季花被命名为焦作市市花。那年我刚上班，我们车间门口有一个大花池，月季花开的时候，我会天天蹲在那里看她如何打开花蕊，会用心记录她从花骨朵到渐次打开的整个过程，悄悄谛听她的花语。月季花开是有声音的，我亲耳听到过。早晨的月季花花瓣上带着清露，格外娇艳。有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便趁着没人，悄悄钻进花池里，像做贼一样残忍地将一束月季采下。谁知越心急，动作便越僵硬，月季尖利的刺将我的手指扎破，汩汩热血把月季花染得更红，我曾戏谑地说这才是血染的风采。我是一名化验员，拿化验室里的三角烧瓶盛清水将那朵花偷偷带回家，放在我的书房里。书房里顷刻间就漾出一股花香来，一室皆春矣。为了让她长开不败，我还特意在水里放了少许白糖，放了半片APC。那时我是用鲜花装饰了自己的生活，愉悦了自己。但园林工人是用鲜花打扮了我们的城市、工厂和机关。经过反省，在那之后我再没偷摘过月季花，我想让更多人看到月季的美，看到我们这座城市的靓丽。如今在市区一座南水北调桥的桥体上全雕刻着我们的市花——月季花，有上千朵呢！

记得前几年，我们鲁院同学去成都采风，见一老妇沿街叫卖栀子花：卖栀子花喽！声音悠长而带着浓浓的方言腔。那老妇的脖子上、手腕上全是栀子花编织的花环，像是浑身盛开的白色栀子花。卖花的心情、拿花的手以及那苍老的容颜顷刻间比花都美。我突然想起我那爱花的母亲，如果她还活着，也该是这个年纪了。同学舟歌见我们围着卖花人久久不散，便把她的花环全部买下，送给我们班20多名女生。我把栀子花戴在脖子上，花香浓而不烈，清雅而芬芳，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家乡的月季花。

我现在每天上班路过丰收路，路边的花坛里种的月季花，就像放置的一个个大花篮，那花团锦簇得绝色天下，胜似洛阳的牡丹。

还有月季公园里的月季花，月季花园酒店门口盛开的月季花，天河北路上的月季花，人民路上的月季花，那耀眼的红、那遍布的芬芳和心跳都是最美的。

然而花事最盛的还属市政大厦后边的月季广场，那里天天游人如织，老老少少，拍抖音的、录视频的摩肩接踵。有蹒跚学步的娃娃追着蝴蝶跑，也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来赏花。还不到大门口，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细细的清香，直渗进你的肺腑。从西口看去外围有一圈圈的矮月季，油光碧绿的树叶间托出千百朵颜色淡淡的小花，有红色、浅粉、白色、浅黄，她们花朵小而不张扬，很符合我的心境，便蹲下身来与她们亲密合影，一朵粉花仿若就开在鬓边，瞬间让我清丽无比。

在所有的花中，唯有月季花的花期最长，蓓蕾此起彼伏，从五月一直开到十一月，古人称月季花为“长春花”“月月红”“斗雪红”。月季又有一季种、两季种和四季种之分，以四季开花的健花种最为珍贵。月季花所具有的特质是其他任何花都不具备的。

虽然我不会种花，但是怀川大地上盛开的每一朵月季花，全都开在我的眼睛里，开在我的心坎上——因为母亲深爱月季花，看到月季花，我就像看到了母亲。

想必，我就是家乡盛开的一朵月季花，平常而又美丽，带刺而又坚韧，因为我有一个小名叫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