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春来，作家，一级警督。照顾瘫痪的父母12年，发明照顾老人的护理工具数十件（目前收藏于孝道博物馆），被誉为“造器孝亲”的当代著名孝子，身体力行地诠释了忠孝两全的不凡人生。

其曾获得“感动洛阳十大年度人物”“当代中华最感人的十大慈孝人物”“当代中华新二十四孝”“河南省直十大道德模范”“推动中国家庭文明十大致敬人物”等荣誉称号。

监护器上出现了心跳，50次、70次、110次……手松开后心跳又停止了，我又急忙按压……

一群人要将父亲送进太平间。

父亲真的走了……我撑起身子推开医生，用颤抖的手，最后一次为爸爸穿好了衣服。

送爸爸去太平间的路上狂风怒吼，像我在号啕大哭，那飘落在我脸上的漫天雪花，就像父亲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轻轻地把父亲放在太平间冰冷的平台上，为他盖上并掖好了白被单。

我不相信父亲真的会离开我，但我潜意识里明白，这是今生最后一次与父亲面对面交流。

我对身边的人说：“太平间冷，你们都走吧，我要一个人守着我爸爸。”

我想和父亲说说话，太平间里好静好静，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控制住泪水，平静地对父亲说：“爸，您还记得吧，那次我抓小偷，被小偷的同伙捅了一刀，回来后告诉了您，本想得到您的安慰，您却说，一个坏人的匕首就让你后怕，如果有日本鬼子的刺刀刺来，你还不吓尿裤子？真不像个男子汉。爸爸，从那以后我不再怕坏人了。”

“爸爸，今年的雪为什么下得这么大？您常说，当年穷苦人家最怕大雪封门的日子，家里没吃的、没盖的，太可怜了，您入伍，参加人民军队，就是为了天下穷苦大众能过上好日子。”

“爸爸，您说日本侵略者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于是您一腔怒火参加了抗战。”

“爸爸，您曾经说您的一生会流着血走。抗日战争打完了，解放战争打完了，您总问我还活着吗？原认为您能看到孙儿长大，没料到今天您依然走了……”

雪停了，我的五脏像被掏空了般不再疼痛，身体空洞、麻木，内心无路可走之际，我问自己：“人有来生吗？”

单位领导找我了，说：“春来，你是儿子，要上山送别父亲。”

寒风中，母亲病房的护士跑来说：“你母亲在抢救，为什么身边连交款的人也不留？”我对护士说：“对不起，晚上交钱行吗？”

护士说：“你还得上楼签字。如果不同意为你母亲手术，一切后果得自负。”

我像木偶一样挣扎着走上四楼。

●今 悟

父亲走的时候大雪纷飞，狂风怒号，已经哭不出来的我只能在心里号啕大哭。此刻，我又禁不住呜呜地哭泣，也许这是补上当年哭不出的声音。

12年后，我的孩子问：“爸，您很难受吧？”我对孩子说：“已经不是难受的感觉，身体空了，像在梦中，当时爸爸感觉变成了袅袅青烟追随你爷爷而去。直到有人拉爸爸去送别，爸爸才回过神来。”

二五六 有来生吗？

2008年1月30日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

早晨要送父亲上山，母亲的主治医生要与我商定手术事宜，母亲身边也没有人照料，真想让眼前的狂风暴雪将自己劈成两半。

邻床护理的大娘望着我也流泪，劝我保重，不能太悲伤，回头还得伺候母亲。我不能自控地一下子跪在她面前，说：“大娘，请您照料我母亲一天吧？”

大娘一把拉起我，说：“孩子，你爸是好人，他生前把自己的轮椅送给了一位病友，那个病人是我亲戚。你去吧，我们几个护理病人的家属会帮你照顾你娘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