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 军

说起柳，最恰当的时间应该是春天。

倘若在冬天谈柳，数九寒天，大地苍茫，那时候的柳树疏淡光秃、突兀森郁，怕是没有多少感觉吧？也只有春来了，柳醒了，皮绿了，含苞了，吐絮了，婀娜多姿的枝条随风摇曳，那才是柳树该有的模样。

刚开春的柳枝，绿中透着嫩黄，黄中不乏翠绿，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蓝天白云映衬着碧波荡漾的水面，垂几枝萌芽写意般的枝条，成了早春最动感的点缀。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老家生产队十字路口池塘边上的那几棵柳树，树根一半浸在水里，一半埋在土里，呈露出极其平常的褐红色。春日里，微风习习，垂柳依依，母亲就和街邻的婶娘们经常利用农闲间隙在树根旁的石条上槌布浣衣，此情此景特别温馨。

说起柳树，我对它也只是一个比较模糊的印象。到了上学年龄读了书以后，才对柳树有了较深了解。

柳树，别名杨柳，在中国已有2000多年历史。成熟树龄的它，皮坚质厚，外表粗糙开裂，老树干多朽腐且中空。它耐寒、耐涝、耐旱、耐高温，全世界有520余种，仅我们中国就有250余种，遍及全国各地。柳树易繁殖，栽培方法简单，生命力强劲，既可美化环境，也在生活、环保、医药等方面有广泛用途，是人们最喜欢栽植的树种之一。

柳树，虽说它不及杏树和桃树那般春花秋实、硕果累累，但它性情温和、脚踏实地，深深根植于家乡的土地。春来发芽、夏来葳蕤、秋来落叶、冬来挂冰，见证着父老乡亲的岁月更迭、生命轮回。柳树虽不曾有什么东西奉献给人们，但它的根系发达，盘根错节，却能够为乡亲们遮风挡雨。

柳树，是靓丽优雅的代名词。惊蛰以后，柳树抽出青翠的枝条，萌出娇鲜的嫩芽，这些小叶子酷似一双双小眼睛，惊奇地观看着大千世界。缤纷细雨之后，她拼命吸吮着春天的甘露，舒展着淡淡如烟的黛色，展现出姣好秀美的容颜。

清明时节的柳树最为精神，也最为出彩。有两个成语叫，“垂柳成荫”“春色如黛”，说的就是柳树。当柳絮开始抽芽的时候，枝条上满满都是白白的絮芽，白中含绿，绿中蕴黄，活脱脱像极了落在枝条上的小蝴蝶，着实可爱动人。待到柳絮飘飞时，犹如漫天的白雪，又像布满天际的云朵，映衬着生机勃勃的原野。

柳树，不同季节有不同的风姿。春天，它枝条柔曼，颜色青翠，如同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在微风吹拂下摆动着绿色的连衣裙，又像一位来自春天的使者，热情地伸出修长的双臂，焕发出勃勃生机，浑身洋溢着春的气息。夏日，被风姑娘剪成细长的柳叶，遥看像一弯绿色的钓月，也似一条修长的绣眉，怪不得人们谈起女人的眉毛就说是柳叶如眉呢。金秋，柳叶由绿变黄，风儿一吹，翻了一个又一个筋斗，真好似一只只小蝴蝶从枝尖上飞下来，为石间小道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地毯。寒冬，一层层雪花覆盖在光秃秃的枝条上，既是在为它遮风挡雨，也是在替它修饰打扮，看上去别有情趣。

柳树也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母亲。那时候，开春以后，在柳芽尚未萌发之前，母亲会领着我们捋柳芽，然后回家用开水焯、用凉水泡，待苦味浸出，或上笼蒸蒸菜，或用盐和蒜汁拌匀调成凉菜，在那缺粮少菜的时代丰富了我们的味蕾，填饱了我们饥肠辘辘的肚子。

井台边上那棵大柳树下，是乡亲们最喜欢的去处。那时候男人们在那里吸烟、唠嗑、说三国，女人们在树荫下择菜、纳鞋底、议张家长李家短，孩子们在一旁玩泥巴、打纸包、玩捉小鸡。刚刚识字的我，则拿来几本书，平心静气地看起来。

在悠悠的历史长河和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人们和柳树结下了不解之缘，重复着一辈辈生与死、聚与离的人与自然故事。无论是踏青赏柳、沿河插柳抑或是送别折柳，都选择了阅尽沧桑的清明之后。此时的柳，质本洁来还洁去，可谓是几多伤情、几多悲喜。

如今，我们兄妹及其子女们早已分枝，各忙各的事，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安家扎根。春风拂面，杨柳依依。说不尽柳枝柔长色软，道不完思亲缠绵无期。